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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12月8日，绍兴城东南约15华里的禹陵乡望仙桥村农民，在酒缸山脚多脚桥挖掘河道时，发现铭文铜牌数块，即由文保通讯员送交至绍兴市文物部门保管。现经重新整理鉴别，这些铭文铜牌系五代吴越国钱鏐执*时期，为保国安民，子孙繁盛，祈祷水府而投人河中的。名为“水府告文”，亦可称“龙简”，呈长方形，青铜制作，阴刻文字，厚约3毫米。现将其中二方考释如下（以下简称“告文”）。
图一图二
“告文”一（见图一）：宽8.4厘米,商38厘米，竖刻六行，共字。全文如下：
大道弟子启圣匡运同德功臣淮南镇海镇东等*节度使淮南浙江东西等道观察处置营田安抚兼盐铁制置发运等使开府仪同三司尚父守尚书令食邑一万七千户食实封一千五百户吴越王臣钱鏐年六十二岁二月十六日生本命壬申自统领三藩封崇两国廓清吴越获泰黎元皆荷玄恩敢忘灵祐昨者当使所发应□湖湘兵士及讨伐犯境凶徒遂沥懇情仰告名山洞府杲蒙潜加警卫继殄豺狼已于中元之辰普陈齐醮今则散投龙简上谐诸洞仙籍水府真宫俻馨丹城用酬灵贶兼以方兴戈甲克殄淮夷敢希广借阴功共资平荡早清道窟以泰江南其次愿两府封疆永无灾难年和俗阜*庶康宁兼鏐履历年庚不逢衰厄至于家眷并乞平安永托真源常蒙受道□谨诣水府金龙驿传。
太岁癸酉八月庚午朔二十日己丑于越州会稽县五云乡石帆里射的潭水府告文
“告文”二（见图二），宽6.9厘米，高31.8厘米，竖刻六行，共字。全文如下：
大道弟子天下都元帅尚父守尚书令吴越国王钱鏐年七十七岁二月十六目生自统制山河主临吴越民安裕阜道泰时康是物和平遐迩清晏仰自穹□降祐大道垂恩今则特诣洞府名山遍投龙简式陈醮谢上答玄恩伏愿天降祥光地生嘉瑞丕图显霸景祚延洪风雨顺时*民乐业今当春季合具告祈兼乞鏐庚甲行年四时履历寿龄延远眼目光明家国兴隆子孙繁盛志祈玄贶允叶投诚谨诣射的水府金龙驿传
宝正三年太岁戊子三月丁未朔日,于吴越国州县乡里射的水府告文
一、“告文”所反映的钱鏐生卒年考释
据“告文”一铭文“年六十二岁,二月十六日生,本命壬申”和落款纪年“太岁癸酉八月庚午朔二十日”句查考，该“告文”当投掷于五代后梁朱元珪凤历元年，即公元年。《旧五代史》世袭传记载“鏐以长兴三年三月二十八日薨,年八十一岁”。长兴三年为后唐明宗李亶年号，即公元年，这一年钱镠81岁，向前推19年，与公元年钱鏐62岁相吻合。“告文”二款落款纪年为“宝正三年太岁戊子三月丁未朔日”，这一年钱鏐七十七岁。“宝正”是吴越国王钱鏐号,“宝正三年”即后唐明宗李亶天成三年，即公元年。综上所述，从公元年的77岁倒推公元年的62岁，确证钱鏐出生于公元年。即唐宣宗李忱大中6年。“告文”一“年六十二岁二月十六日生本命壬申”句中的“本命壬申”,即谓壬申年生。考《中国历史年代简表》，公元年就是壬申年。前后铭文纪年与史书记载完全吻合。
二、“告文”所列序的钱鏐官爵考释
据宋欧阳修所撰《新五代史》记载：光启二年（公元年）唐僖宗李儇拜钱鏐为左卫大将*，杭州刺史，董昌为越州观察使。同年，又拜钱鏐为杭州防御使。景福二年（公元年）拜钱鏐镇海*节度使。乾宁二年（公元年），越州董昌反，昭宗下诏削董昌官爱爵，封钱鏐彭城郡王，浙江东道招讨使。乾宁三年（公元年），击败董昌，受封镇海镇东*节度使，加检校太尉，中书令。“中书令”的官职，在唐代，没有特殊资望者是不授此官的，可见钱鏐因历次功勋,已受到朝廷的重视，而授以此官。镇海系杭州，镇东为越州，钱鏐在越州受命后，居杭州，治钱塘，号越州为东府。当时,钱鏐已兼镇吴越，尽有两浙十三州之地，（指浙东、浙西、包括今浙江省和无锡市以东的江苏省南部及上海市），但尚未被受封为吴越王。天复二年（公元年），唐昭宗李晔因钱鏐平婺州刺史王壇等叛反有功，又封鏐为越王。天祐元年（公元年），封鏐为吴王，到公元年,后梁太祖朱温称帝登位，封钱鏐吴越王,兼淮南节度使。乾化元年（公元年），加鏐守尚书令，兼淮南、宣、润（今江苏省镇江）等道。守尚书令，是尚书令的暂时署理职务。乾化二年（公元年），梁郢王友珪立册尊鏐尚父。梁末帝朱瑱贞明三年（公元年），加封钱鏐为兵马都元帅之职。“水府告文”一投散于公元年，因此，告文中列序的主要官职有“淮南、镇海、镇东等*节度使”；“淮南、浙江东西等道观察处”，以及“盐铁使”、“制置使”、“发运使”和“开府仪同三司”、“尚父”、“守尚书令”等职，这些官职全部受封于后梁朱友珪凤历元年（公元年）以前。其中，“自统领三藩、封崇两国”句，“三藩”指淮南、镇海、镇东三*节度使。唐睿宗时在边境设此官，后来，在全国各道及数州设此官，称为镇。故谓之三藩”。“两国”即指受封的吴、越国王。“告文”二记录的官爵有“天下都元帅”、“尚父”、“守尚书令”，“天下都元帅”即“天下兵马都元帅”，唐代设有此官。钱鏐受封此官职系公元年，因而，它就在投散于公元年的告文中出现。二方“告文”先后列序的官爵顺序与史书记载亦可相互印证。
三、以“水府告文”所反映的内容，看钱鏐统治时期的社会状况
及历史背景
五代，是唐朝后期藩镇割据混战的继续和发展，兴废争战之事波澜起伏。公元年，朱温正式登上帝位，改唐天祐四年为梁开平元年，同年封钱鏐为吴越王。在这段时间前后，淮南兵多次争战苏州，吴与吴越常在苏州、常州一带发生冲突，苏州一城十数年中多次易手，公元年至年，淮南将领周本围苏州七个月而去。同时，吴越与邻国的战事激烈频繁，社会局势尚未稳定。因而,在“告文”一我们看到祈告的内容首先指出的是一片动荡的藩镇据混战的形势，“方兴戈甲”、“克殄淮夷”和“讨伐犯境凶徒”。在这种社会形势下，钱鏐通过散投龙简，期望得到名山洞府神灵的护祐，以“广借阴功”来“共资平荡,早清逆窟,以泰江南”，从而稳定*局，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其次告祈的目的是“愿两府封疆永无灾难、年和俗阜、*庶康宁”。两府封疆即包括吴越国全部封地范围，再则望能得到护祐的是钱鏐“兼鏐、履历年庚，不逢衰厄。“告文”最后才是亲属“至于家眷，并乞平安”。“告文”二所反映的社会历史阶段是钱鏐统治吴越国，受封吴越国王20余年，社会局势和经济基础已较为稳定。此时，钱鏐年已77岁，经过这20余年的创业，吴越国在江南已是一个较安定发展的国家。修筑海塘，兴造堰闸，建立水网圩区的维修制度，改进修造技术等一系列有利于发展生产的措施，都有力地推动这一地区经济的发展。社会经济的顺利发展,使吴越国这片土地够得上小康局面。所以，在“告文”二的记载中，钱鏐自己认为“自统制山河，主临吴越”，至今已是“道泰时康，是物和平，遐迩清晏”，在这种社会形势下，钱鏐散投“龙简”，期望得到的是更大的目标，“丕图显霸，景祚延洪”。同时，因年岁的增长，钱鏐渴望得到的第二个要求，则是保自己能“寿令延远，眼目光明,家国兴隆，子孙繁盛”。以上二方“告文”时隔15年，从祈告的内容和要求加以分析透视，它反映了钱鏐受封吴越国王，全面统治吴越国以来，从初期到晚期二个不同时期的思想状况、社会面貌和历史背景。
四、“告文的投散和民间习俗的关系
《绍兴县志资料第一辑》第三册碑篇载有“阳明制射的河投龙简记”,全文为“国家茂育群品抚绥兆民□□□□百灵固洪基于万世特命入内内侍省内东头供奉官刘□□□诣龙瑞亲建灵宝道场三昼夜设清醮一座六月十九日投金龙玉简于紫府阳明洞天翌日躬诣禹王庙建道场□昼夜设醮一座二十三日投金龙玉简于五云溪射的潭至信再陈……天禧四年六月二十三日记”。该书在“郑洪山”条中又载道：“唐开元以来，洎圣宋，每年春遣使投玉简放金龙于阳明洞，即大禹治水藏书之穴也”。据“告文”铭文及内容，本文开始已指出“水府告文”亦名“龙简”。综上所述，可以断定，北宋天禧四年所记的“阳明洞射的潭投龙简记”就是对散投“水府告文”于“阳明洞”和“射的潭”的祈告仪式、过程及规模的具体记录。“告立”—铭文载道“……已于中元之辰普陈齐醮，今则散投龙简，上诣诸洞仙籍”，以及落款年号“太岁癸酉八月庚午朔二十日已丑”句，可看到“告文”的投散日是癸酉年八月二十日，而在这以前的30多天的中元节，已“普陈齐醮”。中元节是佛教盂兰盆会的另称，是每年夏历7月15日举行的佛教节日。“告文”二铭文记载投散于3月丁未朔日，是民间踏青、修禊之际，《康熙会稽县志》有记载“唐观察使元稹，曾以春分日投金简于此”。“春分”在农历2月中上旬，比清明节早一个节气。从以上资料分析，“水府告文”的投散，自唐代开元年间以来已成习俗。而出土文物资料弥补、修正了史书记载中仅“每年春遣使投玉简……”的记录,事实上它不仅有春祭，也有秋祭。投“龙简”的目的是祈告，是这一地区宗教仪程、民间习俗的一个环节。它有一个规模庞大而隆重的仅式，建道场、设醮，经几昼夜的祈告，选吉日良辰散投“龙简”等一整套宗教顺序。
五、关于“告文投散地点释
以上二方“告文”出土地点和铭文记录，以及史书记载有关“龙简”的投散地，均系望仙桥射的潭一带。其中“告文”一更明确记载地点为“五云乡石帆里射的潭”。而《阳明洞射的潭投龙简记》中也载有“五云溪射的潭”。据考，五云乡石帆里射的潭，即五云溪射的潭。其中，石帆里一名，至今当地仍有山名为“石帆山”的。《越中杂识》载“射的山在会稽县南十五里，山半石壁，有白晕，宛若射候，故名。土人常占射的，以为岁收丰歉之准，的明则米贱，的暗则米贵，故谚曰‘射的白、解米百，射的玄、解米千’。稍后有石室，称为仙人射堂”。《嘉庆山阴县志》载“射的潭在县南仙人石室下，潭深叵测”。唐代诗人李白有“送人游越诗”曰“仙人游射的，道士居山阴”。其旁有会稽山“龙瑞宫”和“阳明洞天”，《旧经》称阳明洞天为道家三十六洞天之第十一洞天。《龟山白玉上经》载有“会稽山周围三百五十里，有阳明洞天，皆仙圣天人都会之研”。此外,该地的宛委山、箭羽山、白鹤山,以及禹穴、飞来石，葛仙翁丹井山、叶天师见龙坛等历经千百年的神话传说，在群众传统印象中已占领了一定的地位。唐人孙逊有诗赞曰“仙穴寻遗迹，轻舟爱水乡;溪流一曲尽,山路九峰长。渔父歌金洞，江妃舞翠房;遥怜葛仙宅，真气共微茫”。因历代来人们对这一片神秘的山水怀有神奇般的崇拜与信仰，所以，钱鏐继承唐开元以来的习俗，在这里散投“水府告文”，是有其历史渊源的。
参考书目：
1、宋薛居正等撰:《旧五代史》；
2、宋欧阳修撰:《新五代史》；
3、沈起炜著:《五代史话》
4、李崇智编：《中国历代年号考》；
5、《康熙会稽县志》；
6、《嘉庆山阴县志》；
7、《越中杂记》；
8、《绍兴县志资料第一辑》。
本文原载于《东南文化》年第3期（总第9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