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儿童没有节
文龙
“六一”儿童节前夕,古城新开了一家叫“万达”的商业综合体。据说开业那天,广场人山人海,人气爆棚。我素来不喜热闹,没有“亲临”现场,有关万达的讯息都是从手机上看到的。今天是“六一”儿童节,我在想,今天的万达会不会被全城的小朋友占领呢?穿着节日盛装的小朋友们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去吃肯德鸡、汉堡包;去玩崩崩床,开碰碰车……想到这温馨的场景,如今已进入奔六行列的我,也止不住咧着嘴笑出声来。
方圆人生,回首百番滋味。濡染自己童年的时光,绝然没有现如今分布在古城四处的大润发商场、吾悦广场、文峰城市广场、宝利广场等等商业综合体,记得光顾最多是村东头的一家皴黑土墙的小屋,那是全村唯一卖香烟洋火桂花糖的小商店。那年代,满脸皱褶的西乡土地,伴随着祖祖辈辈的面朝*土背朝天的辛勤劳作,让我们这些小孩,一眼望尽天涯,阅尽终古。
不过,在我们这代人与世界初遇的岁月,也不乏有让我们难以相忘的童年时光,虽然那时没有现在这么仪式感浓烈、这么热闹异常的“六一”儿童节,但那简单纯洁又酸涩不堪的童年生活,也曾陪伴我们一起生长、开花、吐香,散发着我们这代人独有的童年光影。
“风乍起,吹皱一池湖水。”每年的五月底六月初,是西乡农村天气开始热起来的时候,也是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村庄里、麦地里,人来人往,仿佛繁华闹市般。“半夜呼儿趁晓耕,羸牛无力渐艰行”。这时间,十来岁的我们,多半是脚不踮地地穿行在村庄与田地里……家里喂着猪、羊的,就挎着竹篮去挑猪草、羊草;家里猪草充足的,就得去麦田里给大人们打下手,捆麦把、装车、拉车,打麦、翻晒……有时间了,还得在刚收割完的空麦田里拾麦穗。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记得那时常常闹“春荒”,麦子刚刚抽穗的时节,也正是肚皮最空的时候。这时,调皮的我通常会约上三五个小伙伴,悄悄地钻进麦田中间,找一个轻易没人发现的地方,寻一块破瓦片,用随身带的小铁锹挖一个“野战”锅膛,随手摘起麦田里套种着的蚕豆来,放进瓦片里,然后点燃扯来的枯草。不一会儿,带着一股清香的蚕豆就会在瓦片上跳舞,咀嚼着那烫嘴的豆子,嘴里不停地哈着气,慵懒着身子躺在略带潮湿的田埂上,仰望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那一颗颗单纯的心,简直美到天上去了。
玩够了,我们会挎着竹篮子回家去了。到家后,假如天气热得可恨,我们就会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扑通扑通”跳进东港河。清冽的东港河水就是我们天然的消暑场,我们在东港河里嬉笑、打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狗刨式”游泳,翻腾的浪花溅出好远好远。在清澈的河水里除了玩闹,最让我们兴奋的事无疑是摸蚬子了。一个猛子扎下去,手脚并用,总会在河底摸出三二粒蚬子来。运气好的话,小半天的功夫,会让我们带去的小脸盆满满荡荡的,收获颇丰。曾记得那一年夏天,慈祥可亲的外婆带着我曾到拉马河老庄渡口摸蚬子,清凉的河水倒影着祖孙二人的身影,留下我们的欢笑声。外婆离开我们已有三十多年了,每次我路过老庄桥口时,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这一幕,时光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映入眼帘的只有拉马河两岸的随风飘曳着的苇叶,还有那水面上不时飞来掠去的水鸟……
那些年,儿童不仅不过节,家里的生活还非常清贫,清贫到曾为喝不上一碗稀薄到照见人影的玉米糁粥站在东港河边大声痛哭;清贫到一年有大半年是“早上山芋茶、晚上还是它”;清贫到上学没钱买书包,早上夹着二本书去,晚上夹着二本书回,倒是我们从不为学业发愁。父母亲常说的话是,学习没怂用,就回来种田当农民佬;清贫到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肉,刚刚过完年就又在内心里盼着下一年快快到来。
“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那些年,儿童不仅不过节,甚至连节气概念都没有,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的童年生活同样也有五彩缤纷。我们会走村串户,看到谁家的桃子熟了、西红柿红了,总要想法设法地摘来尝鲜,哪怕这家里有看门的老人,还有那凶猛狂吠的狗;我们会在麦地里追着奔跑着的野兔和野鸡,保不准会逮着那只正发呆的野兔,或许会在麦田角落里惊诧地发现一地野鸡蛋。让我记忆最深刻地是那一年,刚刚学会游泳的我,跟在堂兄后面,从高岸脚那边东港河西岸游水到东岸,去偷河东生产队西瓜田里尚未成熟的西瓜和*瓜,被人发现后仓皇逃窜,跳进东港河窜回西岸的情景,那惊险的偷瓜片断至今依然没有一丝罪恶感地常在脑海里回放。
那些年,儿童虽没有节,但那清澈无忧的岁月却一直驻留在我们心田。生活的辛酸不易多由父辈们承担,即或家中清贫如洗,但我们幼小的心灵却像一只只小鸟,快乐得像吹过乡野平原上的野风。感谢上苍,在我们在日复一日、细微琐碎的乡村烟火中,曾不吝啬地给我们那段苦难的童年生活附注上诗情画意的韵脚,让曾经简单清贫的少年岁月生香生雅。因为初心的单纯,那艰难不易、酸涩苦辣的童年生活也在我们心里化凡为诗,五彩斑瓓,充满浪漫温馨。
那时候,儿童虽没有节,但却令我们至今怀念铭记。
文龙,退役*人,文学爱好者,阅读悦己,写作悦人,以文会友,自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