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四杰”都是官小而名大,骆宾王内心深处有蠢蠢欲动的大志,他替李敬业写檄文讨伐武则天,辞锋咄咄,华丽炫目,足以壮兵威,可惜兵败下落不明。卢照邻一生苦于疾病,后沉水自杀。王勃在《滕王阁序》中写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让他的文思飞上九重云霄,可自己却不幸落到海里,救上来还是死了。这三位,死法很传奇,我们可以随口就说出这三位的诗句或人生片段,唯独杨炯,让我们陌生。当年裴行俭预测,王勃、骆宾王、卢照邻这三位,虽然有才华,却浮躁,刻意炫耀才情,岂能长久享受爵禄?杨炯这人沉默寡言,或许官场能有一席之地。
杨炯的缺陷,莫过于张说对他的告诫,凡事留有一线余地,日后好见面。杨炯做事太严苛,不近情理,写在史书里就是酷吏一类人物。做盈川令,小吏稍微违背他的意思,就被棒打。挟洁癖来凌辱俗人,这是他官场难行的原因。
“赵氏连城璧,由来天下传。送君还旧府,明月满前川。”其诗可以见出不俗的胸襟,他的内心深处有洁白无瑕的美玉,有皓月,他是不甘寂寞的。
杨炯词学优长,恃才傲物,不容于时,他喜欢替人起外号,那些官吏在他眼里是“麒麟楦”,有人问什么意思,他回答说,有人牵一头驴子扮麒麟,怎么扮?刻画头角,修饰皮毛,盖驴子身上,巡场表演,掌声连连,脱了皮,还是一头驴。无德却穿红戴紫,与驴覆麒麟皮有什么区别呢?这话刻薄,周围官场混的人自然敬而远之。
倒是张说爱才,评论杨炯,不吝啬赞美之词,说他文章如悬河注水,用之不竭。当时“初唐四杰”有个排名,王杨卢骆,王勃排第一,杨炯老二,卢照邻排第三,骆宾王末尾。张说以为,优于卢照邻是既定事实,才情也不减王勃。这多少有点打抱不平的意思。
杨炯有一绝活,好以古人姓名连用,排成排,列成队,镶嵌在章句里熠熠生辉,如“张平子之略谈,陆士衡之所记”,“潘安仁宜其陋矣,仲长统何足知之”,这些人都是已经死去的名人,故而杨炯又有了一个绰号:点*簿。
有部电视剧《大明宫词》,剧中台词华丽,人物讲话滔滔不绝,有莎士比亚戏剧的风格。武则天当朝,周围许多人以华丽的言辞来取悦她。武则天对骆宾王骂她的文章,之所以欣赏是胸襟宽广使然,同时文字雄文劲采也是重要因素。杨炯对此不可能一无所知,他或许也有以文辞打动武则天的野心,至少,是迎合一个万人之上的女人审美的野心。如意元年七月十五,民间的*节——中元节,宫里出盂兰盆,分送佛寺,以示皇恩浩荡,武则天御驾洛阳城南门,和百官一起看这盂兰盆散进寺庙。杨炯不失时机呈上《盂兰盆赋》,章句雅丽,“会十方贤众,盖天子之孝也。浑元告秋,羲和奏晓。太阴望兮圆魄皎,阊阖开兮凉风嫋”。这篇文章并没有给他带来被垂青的机会,但是可以见出他内心深处,依然蠢蠢欲动着一飞冲天的欲望。
禅诗云:三级浪高鱼化龙,痴人犹戽夜塘水。可惜,杨炯诗文不及“四杰里”其他三位名气大,又不能官运亨通,两边似乎都不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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