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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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3/3 19:23:00

堆放在老三队场院里的麦个子小山,没过一两天就被削得平平的。散摊开的麦场,已打轧出了成果,没有扬完的麦糠粮、晾晒得不是很干爽得暗红色的麦子堆,一丘一丘地隐藏在了夜幕里。辛劳了一天的父亲、母亲,早已回家,宽大的场院只剩下看场人。

老三队的场院在村子的北边,方方正正的。场院南面是一拉溜的低矮的马房儿;西面四五间的仓房,后面是收割后的田野;北面一条浅浅的小溪像一根细窄的粗布条儿,把场院和老三队的菜园划开了界线;东面一条平整而宽阔的土路,向里一直延伸到村子的街心,向外通向了别的村庄。整个场院被一垛垛的麦个子或打轧的秸杆分割成了一块块的,不再显得怎么宽敞。

仓房木门的顶上一盏孤灯将昏*的光辉投洒到场院里,却被堆码得很高的麦个子和麦秸垛隔成巨大的黑影,像孩子们嘴里扯出的糖稀一样拉得长长的。场院静静的,五六个孩子藏着猫猫,哪个孩子不小心被发现了,突然的一声惊叫,吓飞了觅食的夜鹰。夜被杂乱的笑声击碎了,洒了满满一场院。那时的孩子只要告诉家里一声去哪玩了就行,只要离井边、坑塘边远点就没有什么危险,爹妈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想必今晚一定有一个孩子的爷爷有着看场的任务,他们才玩得这样晚,如此尽兴。

时间不早了,孩子们已经散去,丝溜溜的南风像奶奶的蒲扇,轻吻着我的肤体。这个季节用不着搭窝棚,灯光下铺上个凉席就可睡下了,这真是幕天席地。爷爷的鼾声已起,数着几个稀疏的星星,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虽然有些月光,但依然阻挡不住夜色地沉重,溪边传来的蛙鸣忽强忽弱,知名的、不知名的虫声点缀其中。闭了眼,那些往日的故事一幕幕地向我脑海聚拢而来。牛郎织女天河配呀、月宫嫦娥抱兔归呀,快速地闪现着。怎么突然又想到了那个被阿狗叼进芦苇坡的漂亮阿姑,她就被埋葬在仓房后面的不远处。越想越害怕,好像有声音从那边传来,黑暗中隐隐看见了,青面獠牙的,还吐着长长的舌头。我的心狂跳着,紧紧抓住爷爷的膀臂,小褂儿蒙在脸上,出了一身冷汗。

醒来的时候,暖暖的阳光已晒得满场都是了,以后的日子我再不敢夜间来场院玩了。日子像被狗撵着一样,过得飞快,我还没完全忘记害怕,已到了多彩的秋季。

我到底还是禁不住一些美食的诱惑,秋季的夜晚我又来到了场院。看护秋季的场院比麦收时节更为久长,不同的庄稼会次第地被堆满场院。*节刚过,早熟的春棒子已经大堆小堆地散满场院里,被剥去外皮的大棒子*灿灿地铺散着,像没有完全溶化的金子。爷爷棕色胡须一样的棒子毛经奶奶的巧手已辫成了粗长的“麻绳”,拿回各家晚上燃起熏赶蚊虫去了。棒子皮整堆整抱的,日里跟随母亲的孩子们在上面翻着跟头,砸得坑坑洼洼的。宽大的场院安排了好几组执守的人,分布在场院几个边角上的人字形窝棚静静地卧在远处。

看场人集中在仓房里天南地北地聊着天。哪位年轻一点的爷爷,端了半簸箕的棒子粒去前面的马房里干炒,还没回来。马房里经常要给牲口炒料豆,锅灶、柴火是现成的。留做明年种子的高粱头,一捆一捆地悬吊在屋梁上、平挂在四壁上。偷食粮食的麻雀日里从窗的破洞飞进飞出,现在不知躲到哪去了,消失了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一光棍爷爷将近五旬,仍未褪尽孩子得顽皮,闭了电灯,站在檐前立靠的梯了上。下面手持三节电池的手电,照的屋檐下窝里的麻雀动都不动,光棍爷爷顺利地掏出了一只又一只,不过也有机灵的狡猾地逃脱了。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收获数枚的鸟蛋,那时我真心地赞叹他的身手了得。他说掏鸟也有一定得危险,因为或许窝里的麻雀早成了蛇的目标,所以一定要紧闭着嘴掏才行。

麻雀或蒸煮或烧烤,装了小半盆儿,诱惑着每个人的胃口;炒熟的棒子粒,散发着浓浓的香味,焦*得如爷爷烟管下的门牙,黑糊得像乳羊的粪蛋蛋。一大碗的白酒在人们手中转着圈地传递,吃着、喝着、聊着,一会的功夫他们好几个人的脸红得像鸡冠子一样了。吃饱喝足的我,躺在仓房铺板的蚊帐里,再也没有了害怕,因为这一宿他们不知要出去巡视几回。

花生、谷子、芝麻、各种的豆类,都逐渐地上场了。看场人的夜宵也越来越丰富,因为只要不往家拿,吃一点不算什么的。一个秋天下来,我吃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是奶奶的大锅永远也烧制不出的味道。

四十多年过去了,岁月已流向人生的深处,那些苦难反而成了一种记忆的珍品,它仿佛就停留在我内心的某个角落。只要一经唤醒,它就会再次流淌,流淌出快乐的音符,成为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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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土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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