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春》---是唐代传奇中很有名的一个作品。玄奘和尚的《大唐西域记中,说到一个“救命池”的传说,就是它的原型。后来又有好几位唐代作家此素材加工创作。本文是其中较成功的一篇。一说是牛僧孺《玄怪录》中的牛僧孺做过唐朝宰相,地位显赫,但他年轻时却很喜欢写些荒诞离奇的故事流传于世;一说是李复言《续玄怪录》中的,复言的生平不详,估计这书在《玄怪录》之后。以上二说,是古籍整理中有待讨论的事,不管怎么说,《杜子春》是唐传奇中值得一读的好故事。
古时候有个叫杜子春的人,少年英俊,很有些才干,只是因为结交了不少酒肉朋友,整日里游手好闲,吃喝玩乐,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渐渐地,竟把祖上传下来的一份家产全给败光了。他去找亲戚朋友借钱,别人见他是个败家子,所以都板着脸,不肯借钱给他。
冬天到了,杜子春还穿着破旧的单衣,饿着肚子在长安城里闲逛。从东门走到西门,谁也不搭理他,那个狼狈的模样,也就别提了。
这天,杜子春正在街上唉声叹气,迎面过来一个老人,了根拐杖,关心地询问起来:“年轻人,有什么心事,值得这么长吁短叹的?
杜子春眼圈一红,就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说到世态炎凉,更是感慨万千,气愤不已。
老人问:“大概要多少钱,你才够用?
杜子春说:“有三五万就活得下去了。”
老人摇摇头说:“不够不够,你再报个数。”
“那就十万吧:”
“十万也不够。”
“一百万。”
“一百万也不够。”
“三百万。”
老人这才笑着说:“嗯,差不多了。”说罢,从袖筒里取出一串铜钱来,递给了杜子春,又说:“先给你这些,今天晚上总可以对付过去了吧?明天午时,我在西市的波斯邸等你,你可千万别失约哟。”
杜子春做梦也没有想到,会突然之间遇见这么个阔佬,自然千恩万谢高兴得不得了。
第二天,他准时去见老人。老人二话没说,就给了他三百万,连个姓名都没留下就挥挥手走了。
杜子春有了钱,老毛病又犯了。那帮酒肉朋友闻风而来,就像苍蝇叮住了一块臭肉,赶也赶不走。
一伙人在酒楼妓院里进进出出,仅仅一二年工夫三百万就全给花光了。
杜子春又开始靠典当家产过日子了,先是卖了马换头驴子,后来又卖掉驴子索性步行,家产卖光,又只好到大街上去达。
一走二走,又碰上了当年的老人。老人关心地问:“哎哟,年轻人怎么又落到这种地步啦?好了好了,别灰心,我还会帮你的。
你说吧,要多少钱?”杜子春满脸通红,再也不好意思开口了。老人一再问他,他就是说不出口。
老人也就不再追问只是说:“也罢明天午时,你到老地方去找我吧。”
杜子春只好老老脸皮,准时去找老人。老人二话没说,出手就是一千万。杜子春没拿到钱的时候,倒也发过誓,这一回可一定要重新做人了,拿这笔钱去做生意,也好堂堂正正地给杜家争点面子。
谁知道钱一到手,心里又忍不住痒了起来,酒楼妓院,原先就熟门熟路,吃喝玩乐,本来就不需要花什么力气的。
三四年下来,他又把这一千万全给挥霍掉了。
这天,杜子春又在老地方遇见了老人。老人跟他打招呼,他实在羞愧难当,只好双手蒙着脸,转身就逃。
老人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说:“过来,有什么好逃的?真是太没出息了。”
这一次,索性给了他三千万,又说“如果这一次还帮不了你的忙,你这个人也就无药可救了。”
杜子春心想:这位老人,素不相识,竟然三次借钱,我该怎样报答他呢?于是就诚恳地对老人说:“我有了这笔钱,随便什么事都可以办成功了杜家还有几个孤儿寡女,我也有能力安顿他们了。这样,我杜子春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子孙待我把这一切处置好,我就来报答您老的大恩。到那时候,只要您说一声,要我做什么事,我杜子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人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先去把家安顿好,明年中元节,到老君祠的两棵柏树下来见我吧。”
杜子春的家人大多在淮南,他就把这笔钱带回家,在那里买田地,造房屋,把家人一安顿好,又把祖坟也全都修过,把该办的事全都办妥,再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就准时去找老人。
到了老君祠,老人已经等在柏树下了。老人带着杜子春一起上华山,登云台峰。
走了四十多里山路,看见一幢石屋,白云缭绕,鸾鹤飞舞,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人住的地方。进了正堂,正中放着一只药炉,高九尺多,炉火燃得正旺,紫光四射,映得窗户熠熠生辉。炉子的四周,还站着九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这时候,那老人已经换了一身道士的装束,把一杯酒、三颗白石子递给杜子春,让他当场就吃下去,又拿出一张虎皮,铺在正厅西墙跟前,让杜子春朝东坐下。
老人说:“你就坐着,千万不可以开口说话。就是看见了神仙、魔鬼、夜叉、猛兽,到了地狱,或是遇到你的家人受苦,都不可动摇,千万千万别开口。要知道你所遇到的一切苦难,都不是真的,你什么都别怕,记住我的话,不开口,不说话,你就不会有什么痛苦了。你能做到吗?”
杜子春拍拍胸脯,咬着牙说:“能!”
老人点点头,就转身走了杜子春朝庭院里看去,只见那里有一只大瓮里面放满了水,别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老人刚刚走,就听得门外响声震天,旌旗戈甲,千乘万骑,满山遍野地拥过来。
一个长得又高又大的大将军,带着几百个卫士,剑拔张,闯了进来,呵斥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让开?”大军边上的卫士一个个穷凶极恶。
杜子春朝他们看看,就是不说话。大将军发火了,下令把他杀掉边上的人全都拔出剑来朝他砍去,他动也不动。大将军只好悻地走了
接着又进来一大批毒蛇猛兽、狮子老虎,数以万计,朝杜子春身上咬过来。杜子春还是坚持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不一会这些毒蛇猛兽也都不见了。
不一会,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一团团火球从空中飞了进来、在杜子春的四周兜圈子,炫耀得睁不开眼睛。顷刻之间山洪暴发,浊流汹涌而来石屋里也全都灌满了水,就像山崩地裂一样。
洪水一直冲到杜子春的座位跟前,他还是端坐不动,闷声不响。后来,洪水也就退掉了。
这时候,先前那个大将军又进来了,后面跟着牛头马面和一班地狱里的差役,一个个面目狰狞,抬进来一只大铁锅锅里是正在沸腾的,四周刀枪林立,阴森可怕。
大将军恶狠狠地说:“说出你的名字来,马上就放掉你;再不肯说,就把你扔到锅子里去。”杜子春还是不说话。
于是,他们就把杜子春的妻子抓了来,扔在地上,对他说:“你说出自己的姓名来,我们就把她放了。”杜子春不肯说,他们就拼命殴打他的妻子。
用刀砍,用箭射,用火烧,用沸水煮,弄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他妻子然不过了,哭着求他“看在我们夫妻十几年的份上你就开一声口吧我被这些恶鬼折磨成这个模样,你就忍心坐在这里看吗?”杜子春心里默默念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再熬一熬就过去了。他就是坚持着不说话。
大将军不得不说:“这小子的妖术眼看要炼成了,不能再让他活着杀了把他杀死了罗王说:“这个人他”他边上的卫士过来,拔剑就斩,罗王那里。
杜子春死了之后,他的灵魂被带到地狱里吃足了苦头,但他心里下地一声令下,鬼卒把他带入地狱。
仍旧牢牢记着老人的嘱咐,所以咬紧牙关,竟连哼也不哼一声。
鬼卒又把杜子春带回到阎罗王那里。阎罗王说:“这个人太坏了,下世让他去做个女人吧。”于是,杜子春的灵魂就投胎到了姓王的人家,做了个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药,身上扎满了针、却就是不吭一声。长大之后,出落得十分漂亮,可就是不会说话,是个哑巴。
她从小到大,因为是个哑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气,吃过多少苦,可她就是不开口。
同乡有个进士卢,听说她长得漂亮,就托人来做媒。她爸妈说,女儿是哑巴,恐怕配不上。卢却说,只要妻子贤惠,不说话有什么关系?比那种惹是生非的长舌妇要强多了。
于是,这门亲事就这么说成了。结婚之后夫妻之间相亲相爱,后来又生了一个男孩,胖乎乎的,谁见了都夸。
孩子两岁了、卢珪抱着孩子跟妻子说话,说来说去,妻子就是不开口。卢珪终于忍不住了,拍着桌子大骂起来:“妻子不跟我说话,我要这个儿子有什么用?”说罢提起孩子的两条小腿,就把孩子扔到了庭院里。
孩子的头磕在一块大石头上,鲜血直溅,当场就死了。
这么活泼可爱的孩子被摔死了,怎不心痛?这时候的杜子春爱子心切终于把老人的话给忘了,忍不住喊了一声:“啊呀!”
这下可坏了!杜子春的喊声还没停止,他又重新坐在石屋里他原先坐的位置上了。屋里的一切都没变,老人也来到他身边。屋外,天刚蒙蒙亮,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
忽然,药炉里的火焰猛烈地蹿了出来,火势熊熊,顷刻之间把这幢房屋全给烧毁了。老人惋惜地说:“你把我的大事全给耽误了。
随手拎起杜子春的头发,把他放到水瓮里去,才算没烧死。不一会,火熄灭了。
老人说:“出来吧。你这个年轻人的意志也算得上是坚强的了,喜怒哀乐,各种各样的艰难困苦你都挺过来了就是忘不了一颗爱心,这也是难免的。刚才你要是不喊这一声啊呀,我这炉里的药就炼成了你也就成仙了。可惜啊!可见世界上要做成一件事,毕竟是很难的。你能记住这一点,大有好处。今后就靠你自己努力了。”
说罢,指了指下山的路径,让杜子春独自回去杜子春再去看那药炉,然已经烧坏了。
炉子里有一根手臂那么粗的铁柱,也弄不懂是什么玩意儿。他满脸羞愧,告别老人下了山。
从此,杜子春决心牢记这一次教训,改过自新,踏踏实实做一个人他后来又一个人到华山云台峰去找过那老人,却什么也没找到,无可奈何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