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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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7/28 16:47:00
找不到提浆娃娃的图片,以月饼替代吧

现在人们把七月十五唤作中元节,以示传统文化之魅力。在我小时候的农村,可没人如此称呼,大家习惯性地把它称作“鬼节”。

乡间是“鬼”存在的沃土,每个村子的每棵树、每口井、每一片草滩都有一个关于鬼怪的传说。乡人不避讳谈鬼,炎炎夏日,晚间凉风聚集村口,或倚靠墙角或坐在半拉砖头上的人们,在如水的银河下,给跳来跑去的孩子们讲着各种鬼故事。

鬼故事多有个好结局,无非是英雄救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升官发财之类的。乡人们对鬼有敬无畏,为了节省手电筒电池,多数乡人走夜路靠月光星光,也没见哪位因为怕“鬼”而不敢出行。

有一次,村西头老二家丢了一只羊,平时唯唯诺诺的老二自己在草滩寻了大半夜才找到。第二天人们调侃他:“草滩的圪洞(水坑)里有鬼呐,你就不怕?”老二咬牙切齿道:“一只羊几百块,有鬼挡着,老子也掐死它。”由此可见,钱比鬼可怕多了。

乡人不怕鬼是因为对祖宗的信仰。在他们看来,鬼也是人变得,说不定还是自家的亲朋好友,自己死了后也会变鬼,怕啥?你看鬼节,人们不是烧纸钱供食物,天寒烧棉衣,天暖换薄衫,和人有啥区别?大家伙在此节是矛盾的。他们一方面相信人死万事空,一副皮囊回归尘土,一方面相信人死后会投胎,定会投个衣食无忧,起码不用在土里刨食,另一方面又觉着逝去的亲人活在另一个世界,鬼节会回来看看。

农民是矛盾体的完美结合,千百年来,他们把矛盾融合成坚毅和忍耐,在此之下,无惧妖魔鬼怪。

逢鬼节,大人们不害怕,孩子们心中忐忑。具体忐忑什么,没人说得清,可能是单纯的恐惧一个“鬼”字吧。孩子年龄幼小,涉世未深,不懂人心险恶,只对未知和自然有畏惧,一听到“鬼节”之称,再爱玩闹的捣蛋鬼,也会在天黑前早早回家,有爹有娘,有炕有灶火,方放下心来。

不知是为了安抚孩子,还是真如传说中古代传递情报所用,七月十五中元节,我们这里的大人会给孩子做提浆娃娃,俗称提浆小面人。

提浆是制作工艺,用糖和水按一定比例混合,和入面中,面中夹馅儿料,其实是种月饼。七月十五,八月十五,相差一个月,可能是大人们对孩子们提前的盼望和祈福吧。

我家的提浆小面人由奶奶制作。在生活并不富裕的年代,奶奶定是削减了原料,以至于她制作出来的提浆小面人坚硬无比,费劲儿咬半天,仅能啃下一道小口。限于木头模具的年代久远,奶奶做出来的提浆小面人面部模糊不清,据奶奶说是个大胖娃娃,我怎么看都看不出来。

村子里的小伙伴,人手一个提浆小面人,没一个能看出样貌,所以它们的造型完全来自大人的口述。有的说是老寿星,有的说是弥勒,有的说是胖小子,有的说是俏丫头。外形各异,馅儿料差不多——豆沙、枣泥、外加青红丝。

乡间的豆沙不够细腻,枣泥时不时蹦出一颗沙子,青红丝不错,就是放得少。即便如此,提浆小面人也是我们不可多得的美味,能吃又能玩,这好事上哪找去。有的小伙伴看着观音弥勒老寿星不敢下嘴,问大人:“把他们吃了会不会不尊敬,是不是要肚疼。”大人忙着手里的活,没好气地答道:“都把他们放进肚子里了,多尊敬,少吃点就不肚疼。”

奶奶的回答比较有水平:“咋会不尊敬呢?放心大胆的吃吧。他们大人有大量,别说吃个面人,就是你当面打他骂他人家也不放心里去。天天供着他们的,不过是借名义混个吃喝罢了。”

提浆小面人是我们的护身符,鬼节这一天走哪都拿着它。馋了啃两口,不馋揣兜里或者攥在手上,不出半天功夫,提浆小面人变得黑不溜秋,不是落了尘,就是染了泥。乡人对“脏”的概念和城里人不一样,他们认为泥土之类的东西不脏,你吃的粮食从泥土里钻出来,有什么可脏的。

受大人们影响,孩子们不怕脏。黑不溜秋的提浆小面人照样往嘴里塞。到了傍晚,提浆面人吃不完,回到家,奶奶把它掰开,馅儿给我吃,皮自己吃掉,一个提浆小面人寿终正寝。

许多年过去,当年那个抱着提浆小面人啃得满脸花花的孩子已经成家立业,见识了人间真实的他再也不会害怕七月十五鬼节,也愿意把它叫作中元节。当我面对一个个新的、老的坟头的时候,眼泪早已干涸。糕点店还有提浆小面人售卖,我给儿子买一个,引不起他任何的兴趣,只好自己吃掉,软糯的提浆小面人,吃不出味道。是啊,那是属于我们的童年,已随着日月升沉远去,留下的,唯有干枯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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