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源:生活报」
处暑,二十四节气之十四,秋天的第二个节气,在公历8月22日至8月24日交节。《月令七十二候集解》释义:“处,止也,暑气至此而止矣。”江南三伏天“出伏”恰在处暑前后。此时,灼烤江南大地三四十天的闷热高温天气终于画上句号,然而暑气犹存,“秋老虎”正张牙舞爪地在发威。俗语有“处暑十八盆,天气自然凉”,说的是处暑以后依旧炎热,每天需用一盆水洗澡,待洗完十八盆后,节气已到了白露,则秋凉已浓。不过,处暑的天气是“炎热在中午”,早晚却是凉爽的,再加上不时地来上一两场雨,正可谓是“渐有新凉递好秋”。#抬猛将驱蝗虫#处暑节气,田野中青*相间,繁重的耘耥工作告一段落,农人只盼下几场雨,等着稻子吐穗结实,丰收也就安然可期了。此时,农人最担心的便是蝗虫之灾。明人徐光启在《除蝗疏》中谈到传统农业生产要面临三大灾,“曰水,曰旱,曰蝗”。涝旱之灾或因地势高低犹有幸免可能,但铺天盖地而来的蝗虫只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由于大规模人力捕捉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一旦蝗灾发生,农人只能在稻田中撒些石灰,以期能够阻止蝗虫侵害,可惜收效甚微。于是农人们便会寄希望于冥冥之中的神灵,祈求它驱蝗赐福。
对驱蝗神的信仰南北方都有,江南稻作区祀拜刘姓猛将居多,亦称“猛将神”。此信仰起于何时,目前并无信史可考。至于这位猛将神究竟为何人,也是众说纷纭,有宋代抗金名将刘锜、南宋末年死难的文州知州刘锐、元末江淮指挥使刘承忠等等说法,其中,在太湖流域流传较广的人物是刘承忠。根据《大清会典》《大清通礼》《大清一统志》等书的记载,他是吴川(今广东湛江)人,元末江淮指挥使,能灭蝗,元亡时自沉于河,后被奉为猛将神。
旧时,驱蝗对农人的生计实在是太重要了,人们便带着一种亲近的感情去想象猛将神,将其密切地融入自己的生活中,对猛将神进行彻头彻尾的“改造”。苏州许多村镇的猛将神多数是光头赤脚、短衫短裤的“放牛娃”形象。其中,芦墟镇流传的一个传说更加令人唏嘘。相传某一年水稻扬花之时,蝗虫飞来啃食稻谷。当地一个放牛娃,舍身喂蝗虫,最后被蝗虫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蝗虫就此飞走了。为了报答这个放牛娃的恩情,当地民众就着他的骨架敷泥贴金,塑起一尊真身像,奉他为“蝗虫菩萨”,年年烧香祭祀,祈求免受蝗灾。此外,猛将神甚至变成了渔民的保护神,比如苏州吴江流传的故事中,猛将神的原型人物名为刘阿大,过着半渔半农的生活;在嘉善,传说则是刘承忠放弃指挥使的官职,变为当地的一个渔民,改名为刘猛。后被供奉为猛将神。在太湖流域的民间俗神中,猛将的地位与神农、后羿、句芒并列,是重要的农业之神。旧时,各地除了立庙祭祀外,每年春秋两季还有固定的“抬猛将”活动。第一次是农历正月,从元旦开始一直持续到元宵节;另一次便是处暑七月半之时,《清嘉录》称之为“烧青苗”。“是时,田夫耕甫毕”,农家在田里插五彩三角纸旗,称作“猛将令箭”,寓意猛将下令驱除害虫。至于这些旗帜的实际作用,倒是对驱赶啄食稻实的鸟雀有用。“烧青苗”中有“嘻猛将”一环,各村村民要抬着猛将神塑像在田头奔跑,一边“奔走如飞”,一边抬着神像左右摇摆,以“倾跌为乐”,直到把它横过来与地面平行,看热闹的人则发出一阵阵叫好声。如今,吴江地区的乡村仍有此俗,举办时往往全村欢腾,如过节一般热闹。#祭祖先放河灯#处暑临近农历七月十五,民谚有“七月初一*门开,七月十四*乱窜”。提到此日,人们自然想到了“*节”,不过若是追溯源头,还有“中元节”“孟兰盆节”“七月半”等等不同的称呼,是一个三教合流的传统节日。“中元节”是道教的说法,道教诸神中有天官、地官、水官三位,合称“三官大帝”,他们分别在“三元日”为天地检校人间之事以定赏罚。在道教选择用“七月十五”为“*节”之前,这一天就已经被佛教定名为盂兰盆节了。作为一种供品盛器,孟兰盆被认为具有可解救堕入地狱的苦难众生的作用。西晋时,佛经《盂兰盆经》被翻译传入中国,经文中有“目连救母”的故事,颇合我国传统的孝道,经过南朝梁武帝萧衍的提倡,此日便成为供奉佛祖的全民性节日。在民间,“七月十五”被称为“七月半”,人们在此日祭祖荐新,缅怀先人。吴地旧俗,七月半家家或在家祭祀,或前往墓地祭拜,无不从俗。祭祀的供品十分丰厚,周密《武林旧事》记载当时杭州人按惯例准备“新米、新酱、冥衣、时果、彩缎、面棋”供奉祖先,因供品要素食,就连“屠门亦为之罢市”。宋人吴自牧《梦梁录》又说祭祖的供品中还有鸡冠花、油饼、酸馅、乳糕、丰糕之类,甚是丰富。还有卖麻谷窠儿的,将此物系在桌脚上祭祖,“寓预报秋成”。及至清末,杭州人仍有“中元接祖”之俗,此俗在江南一带“惟吾杭有之,他处则无”。清人范祖述《杭俗遗风》中记载杭州人“七月十二接祖,十三、十五祭祖,十七送祖”。对此,近人洪如嵩解释说,接祖之俗缘起于南宋。当年宋室南渡,不少官员士大夫来到杭州。到了中元节,本应该祭祖,可他们祖辈的墓都在旧都,根本无从祭起,于是便有了接祖之举,相沿成习,代代如此。时至今日,杭嘉湖一带有“七月半吃馄饨”的惯例,此日要用馄饨祭祖,仪式完毕,家人分食。浙江温岭人则要供千层糕和鲜粉。浙江东阳人祭祖用一种名为糖饧(亦称糖洋)的甜点,祭毕,子孙分食,因此亦有“七月半,糖洋顿”之说。
凡是临水之地,在这一天大都有放水灯的习俗。此俗本源于佛教盂兰盆节中的河灯会,寓意告慰亡灵、报养父母之恩,后来亦加入祈祷亲人安康、稻谷丰收之意。河灯,通常用纸做成,形状各异,有的形如船,有的状如荷花,有的看似碗盆,变化甚多。河灯灯纸上涂蜡,内置蜡烛,点燃后任其在水面上漂荡。空中明月初升,水面烛影闪亮,如繁星落水明灭浮动,层次错落,极为壮观。清代,杭州西湖放河灯更是壮观,清人蒋鑨《西湖竹枝词·放河灯》中云:“中元繁盛放湖灯,东角吴山月又升。梵呗翻因箫管亮,红灯摇漾玉波澄。”碧波荡漾,万盏河灯,灯火晶明,让人难以忘怀。江南多水,放河灯便利,绍兴人将放入水中的灯称为“湖灯”,湖灯上罩莲花形灯壳。人们可以坐在船上,随着湖灯漂荡,如在荷花丛中一般,情趣无限。待到湖灯沉入湖底,放灯仪式才告结束。绍兴方言中有“放湖灯”一词,专指收不回的债、没有结果的事,正如放出的湖灯一去不复返。此外,还有浦阳江上的河灯会,以芭蕉叶、桐树叶、薄木板、竹片和油纸做成的油灯、烛灯,将河面照得一片光明,给七月半的夜晚平添一种祥和、热闹的气氛。#处暑鸭酸梅汤#处暑,正是夏秋相交之时,夏季的酷热逐渐减轻,慢慢转向天气旱燥的秋季,人体极易受到“燥邪”的侵扰,而出现口唇干裂、身体燥热、咽喉肿痛等症状,虽不甚严重,却足以扰得人心神不宁。于是,民间多有食疗滋补之法,消暑防燥,慰藉身心。江南各地多有处暑吃鸭的习俗,尤以南京为盛。南朝梁吴兴故(今浙江安吉)人吴均在《齐春秋》中记载了一段往事。梁太平元年(年),北齐*队进攻梁都城建康(今南京),两*在南京幕府山区对峙。此时会稽太守陈蒨(即后来的陈文帝)为梁*送来了三千石大米和一千只鸭子。*士们炊米烹鸭,饱餐一顿之后,士气大振,一举击败北齐大*。鸭肉让虚弱不堪的士兵体力大增,百姓见其滋补强身之效甚佳,南京人从此食鸭渐成风气。民间有俗谚“七月半鸭,八月半芋”,人们以为农历七月中的鸭子最为肥美营养,鸭肉味甘性凉,清热去火,缓解秋燥功效显著,很适合作为处暑时祛燥的食物。自然,此时吃鸭子也是讨个好彩头,江苏一带有句老话叫“处暑送鸭,无病各家”。人们在处暑日炖个老鸭煲或是炒盆鸭肉,盛出的第一碗要请邻居先尝尝,然后全家人再痛痛快快地吃鸭子。
关于处暑鸭子的烹饪法,各地花样迭出。在烹饪鸭子方法最齐全的南京,人们按着时令吃鸭,有一种说法是“春食烤鸭,夏暖琵琶鸭,秋品桂花鸭,冬尝板鸭”,处暑最适宜的是用萝卜和麻鸭煨汤,做成清热润肺的萝卜老鸭煲。老一辈的苏州人则会做酒酿蒸鸭,这可是一道江南名菜。《红楼梦》第六十二回中,厨娘柳嫂子为讨好贾宝玉喜爱的优伶芳官,便送了对方一道“酒酿清蒸鸭”。此菜口感咸中带甜,香醇而鲜。江南鱼米之乡,物产丰富,煮鸭子时各种上好的配料都往里面塞。嘉兴海宁有一道“八宝鸭”,取来新鲜肥壮的草鸭,用料酒、老抽酱油、盐等腌制,在剖开的鸭肚子里填入栗子、白果、火腿肉丁、糯米、干贝、笋、香谷等配料,缝合鸭肚,然后先用大火,后用文火煨上好几个钟头才成。上海亦有此菜,不过做法略有差别,用碗蒸炖,出锅后拿青豆虾仁勾芡。
鸭子是补虚上品,酸梅汤则是消燥灵丹。一直到20世纪六七十年代,苏州、杭州、温州等城市街头还有专门卖酸梅汤的茶摊,俗谚有“处暑酸梅汤,火气全退光”之说。北方人的酸梅汤以山楂为主料,江南人则是以乌梅做主料。江浙一带盛产一种核小肉厚的小青梅,自然晒干后,用木炭来熏,制成的乌梅还带有淡淡的烟味。制酸梅汤可简可繁,简单的方法便是拿开水冲凉过、晒干后的乌梅,加上冰糖,加水煮。当然如果想讲究一点,还可加入甘草、陈皮、鲜薄荷、玫瑰茄等配料。酸梅汤煮好后放凉,喝起来酸中带甜,甜中又有微咸,咕嘟咕嘟灌下去,那股爽快的涼意通遍全身,燥热全消。节气是四时轮转的标志,处暑之后寒暑交替,秋凉渐起,田间稻谷将迎来丰收以慰农人的辛劳,人们以丰富的食物滋补身体,多样的活动锻炼身体,以此顺应节序变化。随着处暑节气的到来,秋季也渐进渐深了!
来源:苏州艺文类自媒体
转自:澎湃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