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
我的故乡是云中河畔,银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尹村。
村南的河叫云中河。云中河发源于我市的云中山。云中山最高峰海拨米,云中河分北云中河和南云中河。
北云中河经石家庄、唐林、秦家庄至原平入滹沱河。南云中河经沙洼、东冯城、六石,尹村,河拱,播明、曹张到定襄注入滹沱河,流域面积多平方公里。
有句话形容尹村乡亲的豪情。“天旱有我的水地,天涝有我的坡地,冰雹打有山药蛋胡萝卜”。
虽然说是我的家乡,但我生在城里,长在城里,一天也没在村里生活过。但骨子里对故乡却有无法拟比的情感。
幼年时跟随哥哥们回过故乡,当时的印象已经相当模糊。
六六年二月,父亲去世了。那年我十岁。随灵车回到故乡,家人父子太多,我们从城里回的人也不少,印象也不深刻。
六六年的阴历七月十五早七点,我大哥,三哥骑自行车带着我,车上还带了三瓶葫油(当年每人每个月3两油,这是全家八九口人多半年集攒下的),还有祭奠用的物品,踏上了回家乡的路。
出北关,走忻静公路,新路斜插经六石,涉水过云中河。当时河水刚没过小腿,到北岸后没走多远回到村中。
先到侄儿贵子家,那时八斤,七斤(孙子的小名)还小,我们放下葫油,告诉了一会就出来了。
出大门右拐,来到了全海哥家,推开大门,听得门顶上清脆“叮当叮当”铃响,我看到干净利落的院落。
院为长方形,宽为五间正瓦房,长有四十多米。土院打扫得一尘不染。院里一架葡萄树遮了院南的一半,油绿的叶子,紫色的葡萄上有一层薄薄的白霜,一串挨着一串,靠近根部的葡萄,我伸手就可轻松摘到,馋得我直咽口水。
葡萄树南边有一棵雪花梨树,树上的梨有茶碗大小,阳面的梨被太阳晒得象小孩的脸微微发红。葡萄树东有一棵小苹果树,结了十几个红元帅苹果,泛着绿。
葡萄架的东面有一间张口房,房内南墙上挂着锄,锹,镰,平地,镢头,铮光明亮。农具头朝上,把朝下,整整齐齐。锄头已经用的锄尖发圆了仍亮光闪闪。北墙上挂着洗得柳条发白的笸箩,箩面的箩,地上打扫得净净的。
东房北面有一口窖,窖盖用高粱杆皮编得席子呈圆锥形,有九针图案,平整又细法。
我正在好奇地观看,正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洪钟般的声音传入耳中。“谁呀?”我一看来人,身高一米七左右,宽肩厚背,太阳下晒得微红的脸庞。下身穿一条兰斜纹布裤子,上身穿白色中式家做衬衣,脚蹬家做黑灯芯绒布鞋。
我大哥上前一步说到:“全海哥好!”来人说:“保子们回来了!好!好!”
因为我们弟兄都带保字,所以全海哥这么说。
边说边拉着大哥的手往家走。这时,一个女高音走来说:“俺娃们快回家!”
这是全海嫂。一看夫妻都是实在人。全海嫂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稍瘦的脸庞,头上围一块白毛巾。下身穿黑薄布裤子,上身穿斜襟扣门衬衣,中式小立领。脚穿家做黑布鞋。
我们进了家,全海哥拿着剪子去剪葡萄,没一阵功夫就端着满满一小柳条筐子葡萄回来了。进门就说:“俺娃们稀罕这个!吃!快吃!吃完再剪。”
全海嫂问:“你妈身体怎么样?咋不回来?我想见见?”问我大哥:“结婚了没?小孩多大?”等等。最后吩咐:“上完坟回家来吃饭”。
我们放下葫油,又出大门右拐,到了三全哥家。
因为院紧挨着,墙不高,我们进全海哥家这边就知道了。全海三全哥嫂及家人听见我们回来,梨,枣,葡萄,香瓜早就摆到桌子上,照例又吃又说。坐了十多分钟,我们告辞去山脚下的祖坟地。
我们三个人步行去上坟,一路上坡,只见山坡上,崖畔边一架架葡萄接连不断,一串串葡萄悬挂着。葡萄有马奶葡萄,紫葡萄,红葡萄,玫瑰葡萄,小金葡萄等品种。
我们村的葡萄是特产。所产的葡萄最大的特点是切开不流水,含糖量达百分之十四以上,一个字“甜!”(每年葡萄都让外地订走了,现在市场很少见)我们边走边欣赏葡萄,看山村景色,走了四十多分钟来到了祖坟,给爷爷奶奶,伯伯大娘,父亲摆了供品,上了香,烧了纸,磕了头,兄弟三人往村口走。
东南风一阵一阵吹来,西北方天空的乌云象海浪一样滚滚而来,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隆隆的雷声震得大地在抖动,铜钱大的雨点射箭般落下来。
大哥拉着我的手,步伐越来越快,我小跑着喘不过气来,三哥紧紧随后紧跟,顶着雨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全海哥家。
全海嫂把饭已做好。蒜拌豆角,小葱拌豆腐,老咸菜,烧茄子,鸡蛋炒西红柿。主食高粱面鱼鱼。细白的高粱面是他(她)们舍不得吃,招待我们的。
全海哥嫂坐锅头这边,我们仨坐后坑,可口的饭菜让我们大饱口福。
一个多小时后,饭吃饱了,雨也停了,我们准备回城了。
全海哥执意挽留,说:“回来一次不容易,住一晚上再走,有空房子”。
大哥说:“我和明子(三哥小名)明天上班,今天得回。”
全海哥一看留不住,急忙张罗剪葡萄,全海哥二儿春贵摘梨。
隔壁三全哥嫂听说要走,也剪葡萄摘*元帅苹果。
贵子没水果树,上午打了一提包花红枣,让我们回家后现吃。
三家的东西一集中就多了,全海哥拿出两个篓子,取了根小指头粗的绳子,三两下把篓子绑在大哥自行车后尾架上。我坐三哥自行车回城。
正要走时,听见巷子里有人喊:“洪水下来了!”一听说水下来,全海哥知道情况,要他二儿一起送我们过河。
我们相跟着一起出村,有人认得我大哥说:“这是*喜爷爷三个儿回来了,全海叔背河呀!”我大哥和人家热情地打招呼。
我还不知道背河是什么意思,一会到了河边。只见河水*浪汹涌,浪头一个接着一个,河边一个人也没有,河面也变宽了。
这时,全海哥让他二儿春贵先去下河探水。春贵脱了鞋,上衣和裤子,只穿个裤衩,向河中走去。他认识水里的路,从上游向下游斜插过去,这样省力。水到他大腿中间。看着他过去又返回来了。
春贵说:“水不深,好过!”让大哥三哥各扛自行车,春贵往过扛篓子,全海哥背我过河。
我们前后脚向河对岸走,走到河中央,我三哥看着河水快速流动,顿时天晕地转,身体软绵绵地躺了下去,我看到后急得大声喊叫:“三哥!三哥!”全海哥背着我大步跨到三哥身边,一只大手将三哥拉起,三哥手中还死死地抓着自行车,全海哥在前,背着我,拉着我三哥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了对岸。
三哥推磨头晕,看见水晕,后来血压高。看来这是有原因的。
过了河,全海哥安顿好大哥自行车上的篓子,三哥带着我要走。我们和全海哥握手而别。全海哥一再吩咐:“慢点!注意安全!”
我在后座上回头望,全海哥他们站在河对岸的高处向我们远去的背影挥着手。这真是“月是故乡明,情是故乡浓!”
直到岩口大桥建成后,我也学会骑自行车,这每年的上坟任务就由我来完成。
多少年过去了,全海哥嫂,三全哥嫂,春贵,贵子都不在了,每当想起他(她)们,想起回村的情景,眼泪象一串珠子断了线,洒落地上,悲伤在心头。
想起每年正月初三,清明节,中元节,下元节,我都要回去上坟,且先到到各家走走,说说话,吃点水果。他(她)们对我百般关爱,化为今天我对故乡的爱至深,情更加地浓。
来源:张成保明保林保老张畅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