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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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1/8 18:23:00

“红白薇英落,朱*槿艳残。家人愁溽暑,计日望盂兰。”这是宋代晏殊所赋《盂兰盆》诗,大意为,红、白蔷薇的花儿都落了,曾经娇艳绽放的朱槿、*槿也渐渐凋谢,家人们受够了盛夏的潮湿闷热,全掰着指头算日子,等待盂兰盆节的到来呢。

盂兰盆节即中元节,日期设定在每年的七月十五,而农历七月过半,确实已有了初秋的清爽凉意。据《荆楚岁时记》(南朝梁·宗懔)所载,中元节当天,无论和尚、尼姑、道士或普通百姓,皆要营造“盂兰盆”——一种他们认为可以超度亡者的供器,以此供养诸天神佛。按《盂兰盆经》的记述,有这样一个故事,说一个名叫目连的人,其母去世后堕入饿*道,状况凄惨,目连看见后,他是个大孝子啊,心疼坏了!忙用饭盂盛了饭菜拿去给母亲吃,谁知母亲正准备吃呢,这饭菜忽然变作火炭,哪还吃得了?目连急得大叫,奔至佛祖身边,讲了这桩苦事。佛祖告诉目连,你母亲的罪业深重,单凭你一个人,没什么办法改变,还是要借助十方僧人、威神的力量,才好救她啊。该怎么救呢?佛祖指点目连,你到了七月十五日,预备下百味五果(即各类果品和其他美食),把它们统一放进一个大盆,专门供养十方大德(指年长德高的僧人或佛、菩萨),方能解救你堕入三恶道受苦受难的七世父母。目连照办,果然救母亲脱离饿*道,后世之人由这一佛教传说发展出了盂兰盆节,节日当天,对盂兰盆这种供器大加装饰,或雕刻木、竹,或塑蜡、剪彩(“彩”指花纸、彩绸),模仿繁花碧叶之形色,制造出无数工巧精妙的假花,将盂兰盆点缀得“花枝招展”、绮丽非凡。

对盂兰盆的装饰,到了唐代,愈发华美璀璨,例如“代宗(李豫)七月望日于内道场造盂兰盆,饰以金翠,所费百万”(见后晋·赵莹·《旧唐书·王缙传》),“望日”就是月圆之夜,农历每月的十五日,“金翠”泛指金银珠翠,为饰盂兰盆而花费百万钱,只能说不愧是皇家的排场。又如五代花蕊夫人徐氏所赋《宫词》:“法云寺里中元节,又是官家诞降辰。满殿香花争供养,内园先占得铺陈。”想象一下,满殿香花,恍若烂漫锦绣,神都猫不禁对当时中元节的芬芳花海神往了起来。

至北宋,孟元老所著《东京梦华录》里对汴京居民过中元节的情形有详细描写——在中元节的前几天,街市上小贩们就卖起了各种冥器,有纸做的靴子、鞋子、包头软巾、帽子、*金犀角装饰的腰带、五彩衣裳等,统统挂在纸糊的架子上,高举着架子,沿街叫卖。闹市卖的东西跟七夕时候差不多,像什么糖油面点、绿豆芽、红豆芽、小麦芽、鲜花、果品,花花绿绿全都有,更多了一样商品,那就是墨印成册的《尊胜目连经》,十分应节。宋人造的盂兰盆比起前朝可就简朴太多了,他们砍下三根竹竿,一般不短于三尺,不长过五尺,仨竹竿竖着搭一块儿,恰似三只脚,顶端是个编织的碗状物,盛着灯油,他们管这灯椀一样的东西就叫盂兰盆。中元节当日,将买好的纸衣纸鞋纸钱等等扔进盂兰盆点火烧成灰,就算是完成仪式。七夕一过,身怀绝技的伎人俳优们就在勾肆(即其卖艺场所)上演《目连救母》杂剧,一直演到七月十五这天,精彩纷呈,观众倍增,叫好又叫座。在中元节前一天,还有商家卖练叶,这是祭祀祖宗的时候拿来铺桌面的,又卖鸡冠花,人称“洗手花”。至七月十五,家家户户皆以素食供养祖先。

南宋中元节俗大同小异,吴自牧所作《梦粱录》里提到了杭州城的寺院举办盂兰盆会,街市上卖纸衣、转明菜花、油饼、酸馅(即蔬菜馅包子)、沙馅(即豆沙馅包子)、乳糕、丰糕等,一样少不了“洗手花”,都是祭祖用的。杭州城的老百姓,有就在家中祭祀的,也有出门扫墓的。皇宫大内那阵仗就大了,御马凤辇,逶迤行至“攒宫”,皇帝于此拜扫先祖陵墓——自南渡后,大宋帝、后茔冢均称“攒宫”,意思是暂殡之所,临时的墓地,准备收复中原后再迁葬河南。诸亲王、妃嫔的坟墓,亦须由人陈列祭品,表示供养的诚意。后宫赐下钱来,派遣宦官前往龙山放江灯,多达万盏,异常壮观。州府官员更不能闲着,要安排丰盛的酒菜,祭祀江神、海神。整个农历七月,杭州城市面上的瓜、桃、梨、枣多极了,芡实也有好几个品种喜获丰收,其中有着银皮子且口感细嫩的那种芡实是公认品质最佳的,大街小巷,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高官显贵之家,买了这些时令美食,除自家享用外,全装入金盒,陆续进献宫中。民间对上述时令鲜果的包装则是,拿新摘的小荷叶包裹好,掺点儿麝香,系上红丝线,这香馥馥的,碧叶朱丝,提着送人,可不正应了一句老话——礼轻情意重?

“初唐四杰”之一杨炯所作《盂兰盆赋》,神都猫为大家粗略翻译如下——我处在这悠悠天地间,迎来又一个清秋,朝阳初升,晨光照耀大地。到了晚上,我仰望天边的月亮,皓魄流空,月色那么皎洁,天宫的大门开启,袅袅凉风吹向人间,带来无限萧爽。四海澄澈,百川晶莹,阴阳平稳,天奥地远。是时候了,开始打扫帝王出巡时居住的宫殿,清理高高的阁楼,摆设好皇帝祭天时置于座后的屏风,张开翠绿的帷幕,其纹样、色彩如何?但见鸾凤翱翔,羽翼绮华闪烁不定,云蒸霞蔚,瑰玮壮丽短暂呈现。将对佛、法、僧三宝的供养物品全部陈列出来吧,并精心装饰盂兰盆,不是我吹牛,用于装点盂兰盆的东西做得可真绝妙啊,形形色色,万般奇巧,穷尽造化之功,相信它们也能助法器之神效。都有些什么呢?且看青莲吐蕊,盛夏已过去了,它青白分明的莲花瓣又长又大,层层绽放,根本不受季节限制。朱红的果实摇晃着,眼下亦非霜寒天气啊,怎么这些果子就成熟了呢?答案很简单,青莲、朱实,皆为人造,用的铜、铁、铅、锡,却造出了昆仑、方丈此类神山所产的璆琳美玉、琅珠果的外观,更别说一旁还有蓬莱仙境的甘泉玉树相映衬,铜铸的仙人站立舒掌,捧着金盘承接甘露,据说汉武帝期盼,喝这金盘露水堪可延年益寿。

一切布置完毕,此时此刻,天、地、人各具法度,成为无数生灵的楷模。上至宇宙,人类应效法自然、天道,再回归我们自己的容身之地,只要气概刚正浩然,所有怪力乱神,均能消除。方士李少君、神仙王子乔,互相牵拉着衣袖,仿佛即将飞来;太华玉女、云华瑶姬,飘逸飞舞,总不落地。西方神鸟鹔鹴和紫色凤凰鸑鷟一齐引吭高歌,五彩赤纹的凤凰则与翡翠鸟一块儿起舞。*龙怒发如癫狂,醉象惊奔不停歇,魑魅魍魉遇着了,全怕得要死,躲躲藏藏,不敢出来害人。早在*帝那时代,有个叫离娄的人,*帝有一颗珍贵的玄珠不见了,命离娄寻找,他视力之强,可于百步之外,看清秋毫末端,故而找颗珠子,算什么难事?但是啊,纵然拥有离娄这一双明目,也不足以窥探盂兰盆会精微的天机。先秦时期还有一位名叫“石”的能工巧匠,曾用伐木的小斧子把别人涂在鼻尖上宛若苍蝇翅膀那么薄的一层白色粉末给完整削掉,同时丝毫不伤害那人的鼻子,你说这技艺,是不是高超极了?可即便让如此巧匠来为大家的内心斫尽杂念,以一种最冰净纯粹的状态去求索盂兰盆会的奥秘,就还是难以成功啊!

盂兰盆会繁花缤纷,天香氤氲,五色烟雾交织出丰富纹样,似吉祥云光、幻彩瑞气,其光彩都源于重重叠叠的云层。天台宗所称的三谛圆融,好比双璧合一,宝珠贯连,璀璨斑斓,在长长的银河中大放异彩。远观盂兰节盛景,就像天台山高耸独立,被漫天丹霞环绕,近赏其盛况,又如峭壁孤城,为巨大莲华所覆盖。太金碧辉煌了,这就是皇宫里的瑶台琼室吗?太火红光艳了,这就是天仙居住的*金阙吗?盂兰盆之高,可抵诸天白玉京、幽玄大梵境,盂兰盆之广,可通万事万物之本质——论事物之多,若恒河沙数,无法计量。总结一下即是,盂兰盆会上可以向帝王供奉祖先的宗庙进献莫大的祥瑞,下可以将芸芸众生纳入三乘佛法中。

神都猫感叹,唐朝的盂兰节,真是既“壕”且“仙”啊!到宋代方才变得比较像个人民群众过的节日。那明朝时候的中元节又是怎样的呢?来瞧瞧刘若愚在《酌中志》里的记述——七月十五日,紫禁城内,甜食房要进献供佛用的菠萝蜜,西苑组织做法事、放河灯,京城各大寺院也都举办盂兰盆会,临河放河灯。农历七月,人们还流行吃鲥鱼、赏桂花,何以解忧?鲜脍在盘,桂馨入鼻。

中元节放的河灯究竟什么样子?神都猫再翻翻成书于乾隆年间的风俗志《帝京岁时纪胜》(清·潘荣陛),说第一是要在池边烧锦纸扎糊的法船,做得颇长,长达七八十尺,为的是超度亡灵。第二正是要点燃河灯了,象征慈航普度。宫中放河灯分两种,一种由小太监手持碧圆荷叶,荷叶上搁着燃烧的蜡烛,在西苑太液池两岸成排摆整齐了,此类荷叶烛灯有几千盏。第二种非常漂亮,是琉璃荷花灯,玲珑剔透,亦有几千盏,是要放进池子的,飘飘荡荡,随渌波上下浮动。京城的小孩子在中元节夜晚更不闲着,他们举着长柄荷叶,叶面上一样点着蜡烛,四处游走、玩耍,抬眼望去,满目荷叶青光,绿荧荧的,恰似*灯磷火。又采摘青蒿叶子,同几百根香烛捆扎,点亮后星星点点的,人称“星星灯”。以及镂刻瓜皮、掏空莲蓬,皆可做成天然妙趣的小灯,孩子们拿这百样儿的灯出门,呼朋引伴,前往天街、经坛,灯月交辉,玩儿个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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