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重点白癜风医院 http://wapyyk.39.net/bj/zhuanke/89ac7.html路斐斐:在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中,作为“春节”的延续、高潮与结束,无论从岁时、物候转换的特殊时间节点意义来看,还是从其历经封建时代农耕社会的漫长历史演变所逐渐形成的广泛深远的社会影响来看,元宵节都是一个特别重要的节日。而今年,受新型冠状病*感染的肺炎疫情影响,全国人民响应减少外出、控制疫情的号召,即将在家中度过这个迎接新一年生产生活正式开始的节日。本报特邀几位专家学者与大家一起主要回望历史上的元宵节并展望未来,以此在这意味着结束也意味着开始的时刻,祈愿病者早日康复,疫情早日结束,并期待来年一个更美元宵节的到来。首先,关于元宵节的起源与形成在民间和学界流传的种种不同说法,请问各位持何见解?
萧放:元宵节是农历新春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春节”这台民俗大戏的压轴节目。它的地位凸显与正月初一“岁首”的确立有密切关系。正因正月初一岁首的确立,正月十五的圆月才具有了“一年明月打头圆”的特殊意义。关于元宵节俗的起源民间有诸多说法,如汉武帝在正月上辛日到甘泉寺燃灯祭祀太一神系其起源一说;有佛教月半燃灯法会随佛教的传入进入中土,“燃灯表佛”逐渐成为正月十五重要习俗的看法;此外还有道教的“三元说”等。其实,立春附近的圆月之日可能是古代历年的开始之日,所谓“天官”日。当然对于农业中国来说,汉武帝制定颁行“太初历”后,正月十五之夜即成为了“新年”的第一个月圆之夜,元宵节遂成为了民众祈求雨水丰沛、农桑丰收,女性祈求婚姻美满的节日。由此“元宵”受到了历代社会的重视。
林继富:在中华民族的传统中,之所以会把元宵节视为重要、独立的节日来看待,我想主要是因元宵节的起源和发展具有相对的独立性。一是其命名具有独立性。元宵节过去只称正月十五、正月半或月望,隋朝以后称元夕或元夜。在历史上它有时又被称为“灯节”或“上元节”。“上元节”的称法始自唐代,中国人一年的时间体系中开始出现“上元节”“中元节”和“下元节”是受了道教的影响。二是关于其起源的解释具有独立性。比如流传较广的汉文帝为庆贺当年正月十五平息“诸吕之乱”,此后每年逢此时便率大臣出宫游玩、与民同乐等。三是元宵节有其独特的习俗。围绕“灯”形成的元宵节系列习俗构成了丰富的祈愿、娱乐生活传统。值得一提的是,作为一年中的第一个月圆日,人们对月亮的情感虽在此日会有所寄托表达,但在汉代和唐代的典籍中都未曾记载中华民族自原始时代就有的祭月习俗也放在了这一天。
元宵节虽可作为独立的传统节日,但我更认同其作为“春节”的重要组成部分,呈现的是春节的高潮与结束。中华民族的春节包括迎接新春和辞别旧年两部分,民间常说的“过年”,“过”即指跨过,其中跨过的既有旧年也有新年。旧年从农历腊月初八开始到大年三十,而新年则从正月初一开始到正月十五。因此,中华民族的“过年”习俗实际上包括了忙年、过年、辞年和迎年的活动,辞旧和迎新不可分离,所以就有大年三十“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的道理了。如果将“年”作为仪式来看,大年三十的“守岁”就是春节的第一个“阈限”期,至正月十五人们则迎来了春节的又一高潮,许多地方将此日称为“过月半”,这与大年三十的“过”新年构成了生活实践的一体化和情感表达的一致性。元宵节的一系列活动尤以“闹”为核心,诸如玩龙灯、花灯,踩高跷及各类祭祀活动、文化活动等,一般都是集体性、村落性的,作为人们在新一年里第一次大规模的集体活动,集体“闹”元宵与以家庭为单位的“守岁”形成了对比。元宵节的热闹、红火是带有祈愿性质的,它既意味着“年”的结束,也意味着人们的生活行为和生产活动将走向正常化,民众将回归到新的日常生活的时间循环中去。
综上,我认为元宵节的起源包含着中华民族早期的历史记忆,这些记忆常与历史人物、历史事件联系在一起,却非真实的元宵节起源事实;元宵节的习俗活动丰富多样,但构成元宵节谱系性的节俗活动却并非起源于同一时间。因此,元宵节究竟起源于何时在时间点上是很难确切界定的,通过文献记录只能判断元宵节的发展进程,而对这个问题的讨论还应充分考虑中华民族传统的生产生活周期、天文历算与生产生活的关系、民众对月亮的信仰态度、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生活格局以及独特的“年”的构成、“年”的时间体系等,这样才能更加清楚元宵节的起源与发展。
路斐斐:作为一个超越地域界限、有着几千年历史的节日,有关元宵节的传说及围绕这些传说和当时的社会风俗、时代愿景等所形成的节俗、民间艺术等在隋唐时期即有很多,至宋代,随着城市经济的繁荣和市民阶层的崛起,元宵节作为一个寄寓了团圆、自由、丰收、幸福等众多美好情感与愿望的节日发展至极,成为了极具中国特色与文化内涵的狂欢节。您如何看待元宵节的节日意义?
林继富:“元宵”一词最早起源于北宋。“元”意为开始,“宵”指夜晚。在宋代周必大的《平园续稿》中就有“元宵煮浮圆子”的记载了。浮圆子就是汤团、汤圆,元宵煮食浮圆子即意寓团圆。早在汉代,有关元宵节的习俗就有文献记载了,随着节俗渐丰,节俗本身又在记录着时代的历史。比如元宵节的燃“灯”习俗,其起源在不同时代就有着不同传说,至清代,元宵节又被称为“灯节”,可见“灯”在历代元宵节中的重要意义。在民间,正月十三张灯叫“试灯”;正月十四之灯称为“神灯”,即祭祀祖先所用之灯;正月十五的灯才叫“正灯”,也叫“人灯”,此灯要放在门窗、床笫、几案等处,用来避除蝎虫等。由于“灯”与“丁”发音相近,所以在我国很多地方,元宵节期间的灯笼也常用来“求子”。宋代陈元靓在《岁时广记》卷十二的《偷灯盏》中就记叙了时人于元宵节偷灯的情景:“一云,偷灯者,生男子之兆。”除求子嗣绵延外,民间还有观察悬于田间之灯的火色预测一年收成的习俗等。总体而言,元宵节的主要活动是大众娱乐,却又不仅如此。在民间,正月十五还有很多跟信仰有关的活动,人们藉此来祈求神灵护佑等,如在很多地方都有的“走百病”习俗(或叫散百病、走桥等),说的就是元宵节晚上妇女们会相约结伴出游,见桥必过,认为这样就能祛病延年。
萧放:元宵节作为年节的一部分首先沿续传承的是年节祈福迎祥的文化内涵。春节是以家庭为主的亲人团聚的节日,元宵是村落、街道、社区居民共享欢愉的时间,人们由庭院走向社区公共空间,是年节庆祝活动走向落幕前的高潮。“闹”是元宵活动的主题,“闹”的形式多样,有游人喧哗之闹,有锣鼓音乐之闹,有灯火光彩之闹,元宵之夜是光明的不眠之夜。“闹”的精神内涵就是在岁首的第一个月圆之夜祈求岁美年丰。人们通过人的活动与自然交流,以喧闹苏醒冬眠大地,鼓动大地回春;通过人员在公共场所的娱乐、集聚、交流,以增进社会团结,激发人们自身的生命力量,以此实现人在立春时节与天地的和谐以及与社会的协调。元宵作为一个社会性节日,是人们走出家庭融入社会的传统佳节,同时也是整合社会的重要时机,不同阶层的人们通过观灯、走桥与吃元宵等习俗共享元宵节日时空,从而完成了生活共同体的构建。
万建中:民众在一年当中的第一个月圆之夜举行灯会,让月华与焰火交相辉映,以狂欢的形式进行人与天、地的交流,书写一年美好的开篇——这宁静夜晚中的狂欢首先体现了静与动的统一,符合中庸之道;而一贯履行日落而息生活原则的古人在节日期间却打破常规,这稳中求变的处事态度体现的又是一种智慧、辩证的生存哲学。在农耕生产时代年复一年的不断重复中,人们需要有“例外”和变化的刺激,元宵等节日就是对日常生活惯制的反拨。
另一方面,月亮之神的地位和影响在中国是远远超过太阳之神的,从颂扬月亮的诗篇远远多于赞颂太阳的就可见一斑。“元宵”之形就是对星月的模仿,寄托了古人对宁静、和谐和平安生活的向往。在星月的照耀下,传说故事一一诞生,祖先的历史也通过口口相传得以传承。辞旧迎新的春节结束之后,古人以狂欢的形式开启了新一年的生产生活,这是极具乐观向上精神的民族才会形成的文化行为,而月圆的美好则寄托了人们对新一年吉祥、圆满的祝福。
路斐斐: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元宵节作为一个不分阶层、民族共同参与的盛大节日已成为了一个特殊的时空场域与文化意象,在深度参与并影响着中国百姓生活的同时,亦承载并激发着无数人对美好生活、情感的向往,与之相关的内容在文学、戏剧等各类艺术作品中均有所展现,同时,特殊的节庆活动也促生了不少特殊文艺样态的诞生。
万建中:如果说过年是具有一定行为边界和封闭性的家庭内部或家庭之间的文化活动,那么在元宵节人们则可说是突破了家庭的藩篱,实现了全民的集体狂欢,节日气氛极富感染力。庙会、社火、巡游、焰火、灯笼、舞狮舞龙、猜射等活动使人们在沉浸于美感享受的同时,也为各地民间文艺传统的传承提供了优越的时空机制。元宵佳节为民间文艺的集中展演营造了浪漫环境,而传统的民间文艺又进一步增添了节日的狂欢性质。在这种语境的激发下,人们诗意情愫的爆发实属必然。诸多以元宵为主题的文人诗篇的流传于世仅是元宵节文艺创作活跃的一个表现,“元宵”本身就是丰富艺术想象的结晶,人们也更倾向于用文学和艺术来寄托这种想象,因此在汉族的所有传统节日中,元宵节的文学和艺术品性也是最为突出的。
林继富:元宵节之所以受到中国历代文人的青睐,并以元宵节为题创作了大量文学作品,我认为跟“元宵节”是一个“开禁”的节日有关。春节期间的许多禁忌在此时逐渐打破,人们的活动变得自由,没有禁忌的创作也活跃起来。在宋代就专门出现了以“元夕”为主题的“元夕词”。不同作者对“元夕”的体会自然各有不同,其作品的意境也大相径庭,如辛弃疾和李清照所写的元夕词就在中国文学史上留下了千古绝唱。元宵节期间各类民间文艺活动也进入高潮,人们在增进交往、交流的同时,美好的情感亦得到了释放。当此时,明月高悬,播撒人间,勾起了人们无限遐想,因此古人对元宵夜自然就有了“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灯火家家有,笙歌处处楼”“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这样动人的描写,这些精致美妙的诗词也让我们得以想象彼时节日那动人心魄的力量了。
萧放:作为传统社会难得的“开放日”,元宵节的“开放”使青年男女们于此时也获得了绝佳的交往机会,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昏后”。因此元宵节也被称为中国人的“情人节”,元宵自然也就成为了许多文艺作品描写男女爱情发生的时机。著名的戏剧作品如泉州传统剧目《陈三五娘》,描写的就是陈三与五娘在元宵赏花灯时偶遇并产生爱情的故事;川剧《春灯谜》叙述了宇文彦与韦文凰灯会相遇结缘的故事;此外还有南朝陈朝乐昌公主与丈夫徐德言在亡国之后的正月十五“破镜重圆”的故事等。这些戏剧故事都以元宵节灯会、灯市为生活背景,说明元宵是男女故事发生的大概率时机。围绕元宵产生的文学作品充满了浪漫奇幻的想象,表现了人们对礼法社会禁锢人性的不满与冲击。人们以元宵作为突破日常礼法秩序的时间,并以男女私定终身的戏剧化情节表达对婚姻自主的人性追求。欧阳修的《生查子》即是元宵作为男女追求爱情时机的经典描写:“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今天我们仍然可以借助这些文艺作品对元宵节的节日价值进行重新认识。
路斐斐:作为一个“节中之节”,元宵节在当代中国人的生活中依然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但就文化传承与民俗民风的发扬等方面而言,元宵节又当如何更深入地参与当代生活?传统节日文化如何在当代文化的建构中发挥切实作用?
林继富:历史上元宵节最重要的活动就是娱乐。《隋书·音乐志》就有记载:“每当正月,万国来朝,留至十五日于端门外建国门内,绵亘八里,列戏为戏场。”至清代,元宵节节期虽已缩短至四五天,但节俗活动中却增加了舞龙、舞狮、跑旱船、踩高跷、扭秧歌等“百戏”内容,极大地丰富了中国人的文化生活。作为迎接新年的重要节日,元宵节历来也承载着祈愿新一年风调雨顺的诉求,因此节日期间除庆贺活动外各种占卜活动也较多。比如特殊的“迎姊姑”这个习俗,参与的就主要是女性,过去女性在一起通过占卜年成、家庭成员的健康等来迎接新一年的开始。以女性为主的这些正月十五活动与以家庭男性为主的大年三十的活动形成了阴阳的呼应搭配,也凸显了在万物复苏的时节即将来临之际,女性作为孕育象征的重要地位。随着时代发展,元宵节的习俗一直在变化出新,但其中延续的中华儿女生生不息的浓浓情愫,至今仍是元宵节最具魅力的文化特色,它也时刻提醒着我们,节日文化的创新发展只有与当代人的生活紧密结合才能具有不竭的生命力。说到创新性发展,我想举元宵节祈福求吉的燃灯传统为例,在新技术时代我们完全可将电子、建筑、声学、光电等新技术、新工艺用于彩灯的设计制作,以形、色、光、声、动的结合,将花灯制作的知识性与趣味性、思想性与艺术性、传统性与现代性相结合,让丰富多样的“灯市”为民众的生活带来新的满足。
万建中:节日文化传统的延续主要在于继承。现在春节至元宵节期间,有关部门广泛组织的送欢乐下基层和“文化进万家”活动,以及诸多表演艺术家在城镇和乡村的慰问演出等其实都起到了继承的作用。现在年节期间,往往乡村比都市欢乐,都市的节日气氛相对并不太浓郁,所以我想是否可开展“民间文艺进城”的活动,以增添城市的节日氛围。尤其在元宵节期间,可以合理安排郊区民间文艺队伍到都市的庙会、公园等公共场所演出,让市民感受浓浓的乡土风味,这样同时也促进了民间文艺的传播。文化的交流应该是双向的,既能自上而下,也可自下而上。从当前节日文化的发展走向来看,创新还是比较充分的,若要与社会的发展同步还需加强继承,只有继承好传统,创新才有基础。
萧放:元宵节自古就是一个追求岁美年丰、婚恋爱情的重要社会节日,其节俗内涵与节俗方式与其他传统节日比较起来更密合当代社会,因此元宵节成为当代生活的一部分就自然而然。我们可以利用元宵节重视社区成员密切交流的集体娱乐活动这一传统,创造更多让社区成员参与的机会,如开展街道社区灯会,集体包煮、分享元宵等活动,可增进社区成员间的熟悉程度,将新城市社区的陌生人变成熟悉的邻里,重建社区共同体。我们还可在元宵节组织单位之间青年男女的集体联欢活动,比如集体游园观灯、走桥或假面舞会等。在圆月的见证下,为城市里的青年男女们缔结良缘,那是何等的浪漫与幸福。传统元宵节的婚恋主题在当代城市生活中应创新性地复活与传承。同时我们还可传承发扬元宵夜欣赏明月、亲近自然的传统,将元宵之夜视作是人与春月的约会,强调人与自然的亲密关联,为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