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清风抚山夜,明月照浅泣。
荒野生孤坟,青烟独飘渺。
泪眼湿红妆,夜半凝窗望。
叹此情绵绵,怨此恨悠悠。
红绫绣花鞋,等君复归来。
凄凉孤寂的歌谣飘荡在空旷的长街,诡异幽怨的声音随着一缕青烟穿过漆黑的夜,萦绕在某些人的睡梦中,久久不曾散去。
七月的清晨还算凉爽,洛清浅早早地开了药堂,胡辣汤的咸香伴着芝麻酱香饼的味道迎面飘来,引得她肚子一阵乱叫。
“王老爹,您的芝麻酱香烧饼是真香啊!”洛清浅走到对面,随手拿起个烧饼狠狠地闻了两口,又为自己盛了碗胡辣汤,这才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王老爹望了她一眼,也未说话,只是笑呵呵地揉着手中的面团,浓浓的芝麻酱在面皮上均匀摊开,轻轻卷起后盘成一圈,微微一按,再撒上许多黑芝麻,放到烤灶内烤个片刻,一个香酥可口的烧饼便做好了。简单的做法,洛清浅却百看不厌,百吃不腻。
吃罢,将两个铜板随手放到桌上,刚要起身离开,却见一位衣着光鲜但面容憔悴的公子迎面走来。仔细一看,原是秦府的公子。洛清浅与秦公子也是相识于王老爹的烧饼摊,两人对这烧饼赞不绝口,一来二去也就成了熟人。
“秦公子,新婚刚过,您怎么如此憔悴了?”
“洛大夫啊!放眼京师,最属您医术高明,我这两日常常幻听,夜不能眠,您可得帮帮我。”秦公子紧紧地拽着洛清浅的衣袖,似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洛清浅虽是位年纪轻轻的女子,但师承名震南北的李老先生,医术自是比寻常大夫高明不少,又因性格随和,不贪财逐利,深得街坊喜爱。
洛清浅见他面色发*,青黑的双眼下眼袋明显,这分明是失眠的症状,“秦公子夜不能寐,怕是心中有事,我先给你开两副静心安神的药,让你睡个好觉,不过还是要自己放宽心才好。”
“洛大夫,多给开点,我有好友也失眠了。”
洛清浅听他这么说,只好多拿了几副药交给他。
秦公子感谢一番后坐在那儿支支吾吾,洛清浅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问道:“秦公子有话要说?”
“洛大夫,您可有听过那歌谣?”
“什么歌谣?”
“荒野生孤坟,青烟独飘渺。泪眼……”
“哦,这个啊!听过。”洛清浅笑道,“这不今日便是中元节,文人才子写些诗词来应景也是可以理解的。”
正说着,一位身姿挺拔意气风发的男子迎面走来,定睛一看,原是锦衣卫佥事徐临。
说起来,这徐临也算是洛清浅的冤家。只因一次偶然的机会,徐临得知洛清浅不仅医术高明,在验尸方面也独有一套秘法,从此之后便缠上了洛清浅,无论大案小案,只要锦衣卫指挥使不出手,必定来寻洛清浅帮忙。
“清浅,今早在清风山发现一个女子被害,那现场是诡异得很,你要不要去看看?”徐临眨巴着大眼,可怜兮兮地盯着洛清浅。
洛清浅懒懒地扫了他一眼,“上次孕妇难产,你也说是诡异得很。”
徐临能坐上锦衣卫佥事一职,脸皮果然是厚得出人意料,“这次不一样,哎呀,你去看看便知道了。”徐临说罢,也不管洛清浅是否同意,拉起她便往外走去,全然不顾四下大开的药堂。
锦衣卫上下对洛清浅的到来,已是见怪不怪,众人友好地对她点头示意,全然不似坊间传闻般冷酷无情。两人不一会儿便来到仵作间,女子静置在木板上,洛清浅走近一看,果真十分诡异。
女人一身脏兮兮的大红嫁衣,刺鼻的臭味透过红罗绸布弥散在小小的仵作间,纵是洛清浅见过无数命案,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
洛清浅点上苍术,从布包内拿出一块姜片含上,这才缓缓地走近女子。徐临跟到身旁,为她递着刀具。
洛清浅将被害者简单清理后,将捣烂的葱椒盐白梅敷在要害处,仔细检验一番后才道:“这女子是自尽。”
“不可能吧!”徐临一声惊呼,“身着嫁衣却自尽了,这女子生前遭遇了什么啊?而且她被发现在荒郊野岭,这必定是遇害了啊!”
洛清浅见他十分激动,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被害者身体周围无明显的伤口,唯有脖颈上一道青紫痕迹,从其走向来看,确实为自尽。”
徐临听她这么说,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惜道:“好不容易遇到个案子,怎的这么快就结案了呢?”
洛清浅听到这话,心下一阵抽搐。乍听他这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神探呢!殊不知这人脑子木得很,却对查案痴迷得紧,就是苦了洛清浅,常常随着他东奔西跑。
洛清浅瞥了他一眼,缓缓道:“不过,从被害者身体的其他部位来看,她很有可能是被人侮辱,一时羞愤选择自尽……可奇怪的是,未见她有反抗的痕迹。”
“清浅,你有没有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徐临声音幽幽,一丝凉气从脚底袭来。
洛清浅望着从女子身上脱下来的红绫嫁衣,满是泥渍的鸳鸯戏水绣花鞋,后背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你是说……歌谣?”
“恩。”徐临郑重地点了点头。
洛清浅紧了紧衣领,又道,“目前看来,她于三日前去世,样貌已经看不出了,但她是位新娘子,所以你就去三日前娶妻的人家查探便好,不过京师数万人口,一一查看起来也得费番功夫。”
徐临得意地笑道:“你忘了锦衣卫是做什么的了?”说罢,脚步轻点,瞬间如飞鹰般消失在眼前。
洛清浅见他来去如风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收拾着用具,忽然,她感觉身后好像有一双眼睛,盯着她,无声无息。洛清浅心下一紧,壮着胆子慢慢转过头去,见被害者依旧躺在原处,这才放下心来接着收拾。但是不出片刻,背后那双眼睛又出现了,洛清浅顿时头皮发麻,便跑出了仵作间。
刚跑出去不远,洛清浅便撞到一个人身上,怀里的刀具哗啦啦地撒了一地。清脆的声音打破园中的寂静,木槿花迎风微摇,似是在嘲笑她的狼狈。
洛清浅仰头望去,只见那人身姿挺拔,一袭素衣白纱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飘柔的长发散在两肩,偶有三两根发丝随风起舞。阳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层薄薄的阴影,一双狭长清澈的丹凤眼似有勾人摄魄的魅力。这人五官本就俊美,生在一起更是完美得无可挑剔,就如七月的清风在温润的羊脂玉上缓缓刻下的仙人神姿一般。
洛清浅望着他出神,脑袋却是极速旋转——此人能在锦衣卫镇抚司中身着便衣,神态慵懒且随意走动,定不是一般人,难道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想到这点,洛清浅急忙从地上爬起来,俯身道:“参见陆大人。”
都说锦衣卫指挥使冷酷无情,若不小心惹到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不得不令洛清浅小心翼翼。
“你便是洛清浅?”陆炳说着慢慢向她靠近,随后越过她,头也不回地说道,“身上的味道不错,不过你可要藏好了。”
洛清浅听到这话,心咯噔一下,“难不成他知道了?”
洛清浅离开镇抚司时,午时刚过,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知了隐在层叠的绿茵中不知疲倦地欢叫着,栀子花香漫过墙头飘散在京师,洛清浅烦闷地走在街上,无心欣赏街边盛放的木槿。
整整一下午,徐临未来打搅她,想必是还未查出被害者的身份。洛清浅难得清闲,在大堂后方的药园中侍弄了许久,药园不大,但各色药材都有一二,娇小红艳的蛇莓、大叶黑褐色果实的使君子、状如荔枝的小韶子。草药虽不及富贵人家的花朵娇艳,但胜在其形态各异,味道清香自然,也怪不得陆炳会说她身上的味道不错。
一阵疾风刮来,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瞬间乌云密布,闷热难耐的空气顿时清爽了不少。
“小四,眼看就要下雨了,快回去祭祖吧!”
狂风乍起,乌云笼罩着京师。洛清浅站在窗前望着在风中飘摇的小韶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女人,何尝不是这风雨中的花朵,一不小心,便会被连根拔起,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忽然,一阵歌声从屋后传来,“清风漆山夜,明月照浅泣。荒野生孤坟,青烟独飘渺。泪眼湿红妆,夜半凝窗望……红绫绣花鞋,等君复归来。”不知谁家的孩童又唱起了这首歌谣,引得洛清浅一阵胆寒。
洛清浅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了地上,脚上的绣花鞋不知何时沾满了泥渍。她呆呆地望着鞋子,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仵作间新娘脚上的鞋也是这样。
忽然,一阵敲门声砰砰响起,“清浅,快开门,发生大事了。”
洛清浅一听是徐临,恐惧的心顿时冷静不少。她急忙换上新鞋,披了件外衫便赶去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
徐临望向清浅的眼中满是恐惧,“清浅,又出事了!”
“李府的三少爷李三在清风山脚下的歪脖子树上被发现了,还缠绕着一根红绫。王府的二少爷王二则是在清风山旁的小溪边,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你说两个大男人遇害还没什么,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还有,昨日上半夜下过一场大雨,所以山间土路泥泞,人过之时必会留下痕迹,但两个案发现场除了他们的脚印,没有任何痕迹。”徐临一口气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仵作间的新娘子似曾相识吗?”洛清浅问道。
“记得啊!尤其是那句红绫绣花鞋,当时看到她我便想到这句了。啊……”徐临恍然大悟,“你是说,有人借这歌谣害人?”
“对,我们先去看看现场。”洛清浅说罢,徐临便拉起她飞到清风山。
山间的土路此时确实十分泥泞,无论如何走都会留下痕迹。洛清浅顺着李三走过的脚印往前走,一路上,除却被害者的脚印,就只有些零散的干草。脚印尽头,便是李三,李三脚下是一堆乱石以及凌乱的脚步,洛清浅将石头堆在一起,其高度正好够到李三脚下。
“难不成真是自尽了?”徐临望着石头喃喃道。
“将他抬下来,我要检验。”洛清浅说罢,口中含上随身携带的姜片。
“从被害者的状态来看,确为自缢。”洛清浅验罢,令原本就棘手的案子更加难解。
倘若死者真为自尽,那他的原因是什么?他们自尽为何选择红绫绣花鞋?歌谣究竟是闲人之作还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徐临,你有查出仵作间的新娘子是谁家的吗?”洛清浅缓缓问道。
“说来也怪,京师之中于前几日结婚的就那几家,没有一家是丢了新娘子的。”徐临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有详查吗?”
“这你放心,新娘子我都看过,个个生得是貌美如花。”
洛清浅瞥了他一眼,说道:“不知是哪里出错了,既然这样行不通,那我们就换个方向。去查李三与王二,看看他俩之间的关系,最近有没有参加过婚礼。”
“清浅,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歌谣与新娘只是巧合,李三王二身边的红绫绣花鞋只是有人借着歌谣害人。”徐临难得聪明一回。
“我不相信歌谣与遇害新娘是巧合。”洛清浅顿了顿又道,“记不记得我说过,遇害新娘被人强占了。”
徐临听到这儿,恍然大悟,“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李三王二对新娘不轨,新郎觉得此事太过丢人,为了维护自家名声,不得不将此事保密。但内心的坎却不过去,所以才想出这一招。”
“不错啊!跟我想到一处去了,不过,真相还需要证据。所以徐佥事,您得努努力了。”洛清浅拍了拍他肩头,便去小溪边查看王二,徐临便马不停蹄地带人去了李府。
日落时分,两人相聚于王老爹的烧饼摊,滴水未进的两人如饿狼般将桌上的烧饼、胡辣汤一扫而光,速度惊呆了周围的食客。徐临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全然不顾周围异样的眼光,“清浅,王老爹的烧饼是真的好吃啊!怪不得你天天来吃。”
“那是自然。”洛清浅将最后一碗胡辣汤喝个底朝天,这才道,“王二的情况与李三一样,他也是自尽。现场四周也散布些干草。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刚刚吃得太欢,竟把正事给忘了。”徐临靠近洛清浅,小声道,“这李三与王二是多年好友,并且他们还有个共同的朋友,你猜是谁?”
“秦公子。”洛清浅淡定地回道。
“你怎么知道?”
“既然你问我,这就说明此人我认识。你的小眼散发着精光,这就说明事情有了进展,所以我猜,他俩的好友定在最近刚娶了亲。不是秦公子还能是谁?”
徐临一脸崇拜地望着洛清浅,缓缓说道:“可是……可是……可是秦公子刚过门的妻子就在身边。”
洛清浅似是早已料到,脸上没什么表情,将一两银子放到桌上,跟王老爹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开了,“我跟你去秦府看看。”
“我也去。”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人转身一看,竟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徐临见是自家大人,脸上竟无半点拘谨,倒是洛清浅有些不安。
“大人,您去就更好了。”徐临开心道。
今夜的陆炳穿了身玄衣长袍,在月光下似乎披了身银辉,此时的他不似昨日的慵懒清雅,多了分冷酷华贵。洛清浅望着这样的陆炳,心下有些紧张,她总觉得他那双犀利的眼睛能将自己看透,冰冷的气息令洛清浅不舒服。
一路上,徐临将整个案子大概说了一下。当然,也不乏添油加醋,本就复杂的案子被他说得更是玄乎其玄。
“他们周围的干草很有可能是凶手用来掩盖足迹的,你从这方面好好查查,现在的关键就是秦公子的夫人是真是假。”陆炳一句话说中要害。
“我已经去过秦府两次,每次都能看到秦公子与夫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模样。”徐临叹了口气。
“有些恩爱只是演给别人看的。或者说你看到的,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陆炳说这话时望着洛清浅,“你说对吗?”
洛清浅不知他为何问自己,只好说是。短短两条街的路程,洛清浅却觉得走不到尽头。在陆炳身边,洛清浅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压迫感如影随形。
“大人,到了。”
“陆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秦老爷见到陆炳,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出来。
“今日下午我手下来过,想必秦老爷也知道我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了。”陆炳拂了秦老爷递过来的茶,面带笑意地说道。
秦老爷自是知陆炳所指何事,于是急忙命小厮去唤自家少爷与少夫人过来。秦少爷被人询问多次,但碍于锦衣卫威名,也得老老实实配合。
“你叫什么?年芳几何?娘家是哪里?父亲姓名?可有兄弟姐妹?其生辰又是什么?”陆炳望着秦少夫人问道。
“回大人的话,民妇柳氏,父亲为应天府柳元,是应天府知府的师爷,今年四十。小女有一姊一兄,哥哥名唤柳知,今年刚成为秀才。”秦少夫人对答如流,没有丝毫慌乱。
陆炳听罢,笑道:“看来是我们多虑了,不过要恭喜秦少夫人的姐姐今年喜得小儿。”
秦少夫人听到这话,笑道:“多谢大人!”
陆炳听到这话,冷然一笑,“秦少夫人的姐姐还未出嫁,哪儿来的儿子,秦少夫人可真健忘啊!”
秦少爷一听这话,知陆炳诈她,哭道:“大人,小的不是有意欺骗,只因贱内之事有辱家门,小的不能说啊!”
“所以你就将你夫人扔到清风山,连座坟都没有?”徐临气道。
秦少爷面有愧疚,喃喃道:“我也不想啊!但是我怕被人发现,所以只好草草将其掩埋。”
“这么说,真是李三王二将你妻子强占,致其自缢身亡?”
秦少爷缓缓地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喊道:“大人,他俩虽糟蹋了我妻子,我确实怀恨在心,但我没有害他们啊!”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现押回大牢。”
秦少爷扭着身体试图反抗,奈何锦衣卫个个是练家子,哪容得他反抗。洛清浅望着秦少爷的背影,心下一阵感叹。忽见一条手帕从其腰间落下,洛清浅捡起一看,心下冒出一阵冷汗。